他用带来的笔电看了部影片,洗澡上床。
躺在有点硬的双人床上,了无睡意,外面的路灯太亮,很安静,偶尔听到远远大马路有车子经过。
过午夜,苍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然後告诉他,告别式就定在後天。
老人家先前昏迷一段时间了,家人都有心理准备,很多事早就有所安排。
「你要睡了吗?」
「你想过来?」
电话那头,苍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我为什麽要把你一起老远拉来。」
「也许就为了这个吧!」
苍低低笑了声:「也许。我骑车过去,应该找得到。」
他在一楼外面等了半个小时,苍骑了辆50CC的机车来。
「要进去里面?还是?」
「我们去走走吧!」
夜半的社区非常安静,但也有几户人家的灯还是亮着。
附近没什麽特别好逛的,他们沿着巷子出去,来到冷清清的大马路边,远远便利商店的招牌很显眼。
「走过去好像有点远。」
「走吧!反正你也很少运动。」
走了一小段,苍忽然问:「你爷爷好吗?」
「这是礼尚往来吗?」
「也不算吧!就是自然而然想到。」
「老样子,身体没什麽大问题,失智的状况没什麽变化。」
苍微微点头。
他们差一小段路就到达便利商店时,苍转头问他:「你希望自己老了以後是什麽样子?」
「不知道,大概就是最好不需要麻烦任何人吧!」
苍轻轻笑了起来。
「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相像的地方。」
他低低笑了声,没有反对的理由。
「之後想调整一下生活,找时间运动一下什麽的。」
「好像是第一次听你这麽说。」
「可能是因为年纪到了吧!说不上老,可也不是年轻小夥子了。」
他看了看苍。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说到做到,起码你开始觉悟了。」
如同苍曾经说过的,人会变。
他率先跨进自动打开的便利商店玻璃门。
「我没带钱,你有带吗?」苍摸了摸口袋问。
他点点头,要了杯美式咖啡,苍要了杯抹茶奶绿,就坐在便利商店提供的座位喝。
日光灯的白色灯光下,苍显得苍白,似乎这段时间的折腾在接近尾声的这一刻统统显现出效果来。
他们散步回到民宿那里,苍骑车回去。
隔天一整天苍都没跟他连络,他骑了民宿提供的自行车随处晃,吃了普普通通的早餐,没发现特别漂亮的风景。
晚上苍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明天告别式的确切时间地点。
「你要怎麽过去?」
「我有留那个司机的电话。」
告别式在下午,会场门口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他在来之前去那家便利商店买了白包袋,他签了名,以苍的朋友的身分给了白包。
苍的阿嬷儿孙满堂,家属分成男女站在两旁,人数颇多。没有披麻衣,一律穿着黑色上衣,袖子上别了布块。
他看见苍,苍也看见他,目光交会了一瞬,他找了个後面角落的位子坐下。
仪式简单隆重,没有太多繁琐的程序。
他看到苍的双亲,小时候都见到过的,现在看起来却感觉很陌生,他们应该完全不认得他了。
他一直认为苍与家里的关系非常紧密,可不知道为什麽,他突然觉得苍跟家里的人一点都不像,不仅仅是长相的关系。
他跟其他人一样参加了公祭,然後离开会场,搭计程车回到民宿。
不想去哪里,晚上他骑自行车去便利商店买了些东西当晚餐,其余时间都待在民宿房间里,用工作填满。
十点多他接到苍的电话。
「我们回去吧!我明天得进公司。」苍的声音轻飘飘的,有点不真实。
「我搭计程车去接你还是?」
「我从我家搭计程车去找你吧!约一小时後好了。」
住宿费是先付清了的,他现在走跟明天早上走并无差别。他把简单的行李收拾好,把灯关了,钥匙挂在民宿主人指定的地方,来到屋外。
虽然没有出色的景观,空气仍然很清新,比屋子里舒服,他深呼吸一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即使光害不少,天上还是看得到许多星星。
因为安静,车子驶入巷子里的声音很明显,他背了背包走出去,上了车,与格外静默的苍一同前往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