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101)

  “……画得很好。”樊真摸了摸阿由的发顶,目色却不由自主朝华清远身上跟,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久别重逢,相见如陌路,此般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可他恨不得华清远能立时破口大骂,打他一顿也算是好的。

  可连他的心底,都冷冷地嗤笑着这般qíng形的不可能。

  华清远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他自然而然抬灯走到郁欣身边,加入其余那三人的谈话。似乎方才那对视只不过流风一束、流云一缕。他心里万般缠结的不舍、思念、愧悔、懊恼,齐齐苏生,而又齐齐凋零。

  郁欣将小道童唤过来,令他带着阿由回房去。孩子有些疑惑地看了樊真一眼,转身与小道童手牵着手,一同回屋子里去了。

  而他所以为的心cháo涌动,却已经随着这一眼风轻云淡,而轻易退却消失。

  四人轻声的jiāo谈有一搭没一搭地响起来,似乎在说一些时局,樊真不远不近跟着,见得谢南雁偷了个空子走到他边儿上,怎样恶毒的讽刺话都没有说,只不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樊真垂下眼睫,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谢南雁摇摇头,也将声音压得极低,“一语成谶,于你不过如此。”

  是了,那时候谢南雁恨铁不成钢,叫他莫要一腔真心最后付诸东流,结果他果真因着自己而走上了此般自作自受的道路,后悔为时已晚,他却不能够毫不悔恨。尽管远远望着,但却已然无法如初。他仿佛在看一面镜,见着曾经明亮如新的过往,突然便碎成千片万片,形影相吊,不过于此。

  谢南雁见他神色越发凝重,又安慰地笑笑:“总归有希望的。”

  然而他这希望,对于华清远,又是否是绝望。

  樊真摇摇头。

  运货的huáng老本名huáng荣,此时正在侧门下等候着。只见这老人容貌清癯,腰杆板正,似乎为了涨一涨心气,是一副挺胸抬头的架势。然而却无法掩饰他那青灰色汗衫下骨瘦如柴、两肋突出的胸膛,一排一排如同gān涸荒芜的田沟。

  樊真站在门槛上略高一些的石阶上,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老头子,huáng荣也不惧这阶上几人,抱臂冷眼,似乎在等面前人们派个代表来与他谈话,他的吐息是紧张的,胸腹一张一收,像灰huáng的土dòng倾颓而又被迅速填满。

  叶远志似乎被这理所应当得甚至有些喧宾夺主的态度刺得有些不快,正yù开口,却被谢南雁按住手臂,终究还是看上去面目比较和善的华清远与郁欣下了台阶去,好声好气地同那人jiāo谈着。

  樊真隐隐听见华清远劝道:“时逢灾年,大家都不好过,木材没了能够再种,那也得天下太平的时候,您若是愿意,贵一分半分未尝不可,只是上一回的要价,实在是太高了一些。”他看着那人的背影,两翼有点儿突出的蝴蝶骨隐隐能隔着袍子看出尖锐的形状,应是清减了——这般灾难之后,怎还会一如当初。

  huáng荣嘴一撇,道:“不是这般价格,我一概不卖。”

  叶远志不屑地嘁一声,低低数落着:“要不是只剩你这老叟一个人有货,我还不买呢。”

  郁欣在旁侧殷殷劝道:“huáng老,我知道您家里还要供老母儿子生活,您儿子的病,我们帮着你一起想办法,家中也尚可接济,您便通融一些罢。”

  huáng荣听闻此言,似是有些动容,可听见“通融”二字,面目很快又冷了下去,他那嘴唇边短梗杂乱的胡须愤怒地抖了起来,又怒道:“你可知,上一年官府征粮时,也是这般说辞。你当我的母亲此刻在哪?逃荒路上早便饿死了,我儿奄奄一息,拿着你们开的药方吊命,你们以为我还会相信这般允诺?不过是一群为虎作伥的假君子!”

  郁欣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然而这不说还好,一说,叶远志便如触逆鳞一般,一步上前,道:“能允的便言出必行!你不过是想多拿些钱,我今日明摆着告诉你,洛阳商会也拮据难捱,定价就是如此,你若是不愿——”

  huáng荣嘎声发出一串惨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不愿又如何,你们抢掠烧杀还做得少吗!我回去便把我的木头一把火都烧了,管你们是要抵御外敌还是拯救李唐,关我一介糙民屁事!你不要这些货,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qíng,而我是要死全家的!”

  老叟说得唾沫飞溅,满脸铁青,眼睛却是涨了两泓鲜血般的红,谢南雁在樊真身侧叹了一声,满面不忍,叶远志也被这老叟出奇坚定的决心碰了一鼻子灰,嗳呀地喊了一声,气得拂袖而去。郁欣见没有什么商榷余地,也一脸痛惜地回了阶上,华清远试图再同那老人商量,却是被他一路cao着拐杖撵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