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父的仇……”
“来日方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梁王又对新入伙的会员对美好未来进行了展望,待刘义的脑袋被洗得双眼变金,他才满意。梁王转念问道:“那个东方朔,是何方人士?”
刘义咬牙:“都是他坏的事!看来他是不想活了。”
“不,本王要去会会他。”
不愧是叔侄,想法都是一样的,刘彻前脚刚到,梁王后脚就跟上了。
东方已经不用出去摆摊了,宅在家里,生意依旧源源不断。
“先生,算卦吗?”刘彻草草打了声招呼,直接走进厨房从篮子里翻出菜叶,喂给兔王,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东方朔忙着晒竹简,对于当朝太子擅闯民宅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一卦,只是,这最后一卦已经有人预定了。”
几番接触,刘彻多少摸清了东方朔的脾气,放倒钩钓人已经成为了东方朔的本能:你猜啊,你才对了我就告诉你哦。
问,则正中对方下怀,承认自己智谋不及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回答不回答全看彼时心情,就算运气好让他开口,说出的答案也未必靠谱。与其自取其辱,不如自力更生。
刘彻就是下定决心不问,开动脑筋:“难道是我叔叔?”
东方朔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个腹诽:到底猜对没,丫倒是给句话!
另一个想:都猜到了还想让我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对无言,偶尔视线对上,也是激烈得能擦出火花的那种。
小司马看君臣心心相印的历史真相看得心酸。
太史公曰:你们都几岁了……
东方朔在这场“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比赛中落败:“客人来了。”
刘彻立刻躲进屋里,偷偷从窗户缝隙里往外张望。
“请问,东方先生在吗?”
刘彻定睛打量那个粗布葛衣半张脸被胡子挡住的男子,眉目依稀可以看出是自己的叔叔没错。
“在下东方朔。”
梁王道:“我是来找先生算命的。”
东方朔道:“巧了,今天正好剩下一卦。”
梁王道:“我想测一个字。”
东方朔道:“那就写在地上罢。”
刘彻眯了眯眼睛:省钱么?书简简板价格并不昂贵,可消耗量大,对于自由职业者还是有经济负担的。说起来,在地上写字还是从自己开始的,要不要收版权费?
在地上写字是个技术活,鞋要尖,腿要长,笔画要少,否则立足不稳,字没写成却摇摇晃晃甚至摔倒,那就出洋相了。
果然,梁王想了想,写了最简单又最确切的“一”字。
“我测别人。”
东方朔走到梁王身边,盯着下方若有所思:“可从这个字上看,好像测的是你自己。”
“这也能看出来?”
东方朔双臂环抱身体,有意无意道:“一嘛,一己之私,一念之差。有位富贵公子也来测过这个字。”
“哦?”
但是,引起梁王的好奇之后,东方朔又笑笑,闭口不谈,很贱地玩起沉默是金来了。
刘彻捂嘴,避免发出暗爽的声音:看别人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实在是太痛快了。
梁王调整了一下情绪:“不过,这个字真是替别人算的,先生能不能勉力言之?”
“你替测字的那个人,一定是位贵人。”
“贵到什么程度?”
“皇亲贵胄。”
“他想问什么?”
“前程。”
两人一问一答,无比流利,梁王突然哂笑:“泛泛而谈,也称得上是神卦?”
东方朔也不恼:“他心头压了一件事,颇为踟蹰,所以想问凶吉。”
“那么先生的意思是?”梁王终于动容,虽然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急切,但在一大一小俩人精的面前,却是无处遁形。
“你看这一字,下笔颤抖,似蛇似龙,恐怕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梁王目露凶光:“你不会算错吧?”
东方朔毫不客气:“阁下是希望我算错了。”
“卦若不灵,不用卦金,”东方朔甩了甩袖子,“慢走不送。”
待挖封建主义墙角的梁王难掩失落地离开,刘彻足下生风,春意满面:“真是大快人心,东方,我们今天要好生庆祝。”
东方朔静静看着刘彻,那张喜怒不定的脸上是彻底崩坏了“明君”“君子”等词的促狭与得意。
他惊叹于这个月朦胧鸟朦胧心也朦胧让人看不真切的少年太子,也会有毫无伪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