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陈平觉得疑惑的是,小世子和这个人是徒步走来的。
他们骑马走了两个时辰才到水边,世子怎么能这么快追来?
小凹:“我们的马在前面累到了,但我没有走多远,是大爷抱着走了好长时间。”
嬴政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臂,实体后就让磨蹭着不想走路的小凹该减减重了。
陈平拱手,将小凹拉到一边:“小世子,为何我在军营中从未见过此人?”
“这还不简单,”小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说瞎话,“因为他是我的暗卫,知道什么是暗卫吗?暗中保护的护卫。你见过他才不对!”
是这样吗?陈平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头呢,看向沉默寡言的这人。
嬴政沉沉的目光看来。
陈平立即觉得后背一寒,笑道:“暗卫好,还是王上考虑周到。”
然而安排小世子过来,只给带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又有点过于放心了?还是说王上对小世子的所有宠爱都是假的,毕竟听说前不久王上的宠姬才给他剩下一个儿子。
王上现在是想趁机把小世子给除,啊不搞废了。
小凹和政大爷过来了,陈平也不想着说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走什么的,一群人就坐在黄河边上等船。
动了会儿,小凹坐不住了,跑来跑去地看:“为什么没有桥?”
陈平解释:“河面太宽,修桥要浪费很多人力。”
小凹表示不理解,说道:“那也不能不修桥啊,对于黄河两岸的人来说多不方便。我就喜欢政大爷,秦始皇喜欢修路这一点,可惜他到最后也没有修到桥。”
说着,小眼神一眼一眼地给向旁边的嬴政。
风将袍袖吹得哗啦啦飞舞,嬴政看着眼前的德水,物是人非之感都能让他原地悟道了,根本没在乎小家伙这话。
小凹拽拽他的衣袖:“你说对不对啊?”
嬴政:“嗯。”
小凹:太敷衍了吧。
陈平就嘴角狂抽地在旁边看着小世子和他的暗卫的互动,“不是,小世子,此水为德水,秦朝为了彰显他们的王朝仁德特意更名。且河与水,又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小凹转移到陈平跟前,十分认真地听他说这个河和水的不同,陈平说到往昔十分感慨,“秦朝建立后黔首们就没有过过一天的消停日子,那秦始皇为了修驰道征发徭役本无可厚非,但他修得太多了,国中黔首修完驰道修长城修完长城修宫殿皇陵,日复日年复年,即使秦始皇能活到现在,也是民不堪命啊。”
小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搞基建不好吗?”
陈平:“什么基建?”
“基础建设啊。”小凹说道,“而且秦始皇是皇上,他住的宫殿当然要豪华的漂亮的,如果能保留下去,对后来的人来说就能赚钱啊。”
他现在就已经跟政大爷打听阿房宫是什么样的,以后让渣爹做一个。
陈平舌头打结,基、基础建设?赚钱?
“怎么赚钱?”难道是把宫殿租给官员豪商使用?小世子的想法很难理解啊。
小凹:“开放游览啊,门票一天能收一亿多。”
陈平:---
不是,门票,进门的票据吗?这就是说让民众都进去观看,那岂不是这个王朝也完了?
“一,亿。”陈平揉了揉小世子的脑袋,诶,这手感不对啊,头巾底下的头发茬子是不是有点短了?
压下那点诡异感,陈平柔和得像慈母:“小世子真敢想啊。”
小凹说得嘎嘣脆:“人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陈平笑道:“的确,小世子金玉良言。若非王后种出来亩产千斤的南瓜,某以前怎么都不敢想还有这样的良种。”
小凹:“这下你知道秦始皇没有造个德水桥有多遗憾了吧。”
风把小家伙的话带到耳边,嬴政有点想揍小孩,就没见过会这么戳人心窝的小孩,但是想到这是刘邦的儿子就觉得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子肖父嘛。
不过陈平这个人,哄孩子哄得太过了。
陈平坚持他自己的看法:“小世子,您不要忘了当初强大无比的秦朝只历二朝十四年,这就是因为无节制地朝黔首征发徭役,秦始皇如果有灵,他一定不会为没有造德水桥而遗憾。”
小凹猛地看向陈平:“你怎么知道?”
陈平说道:“如果秦发动黔首造德水桥,应该连十四年的寿命都没有。”
小凹:“真的吗?真的不会遗憾吗?”
这次问的是政大爷。
政大爷过河都要等,肯定会遗憾的啊。
陈平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还不知这位暗卫兄弟如何称呼。”
嬴政简单地说:“你就叫我赵兄吧。”
其他的护卫们:赵兄,你脾气还挺大的。
难道暗卫就是这么厉害?回去了打听一下怎么能入暗卫。
陈平笑道:“赵兄。”又问道:“赵兄对短命秦朝有什么高见?”
嬴政平静地说道:“为什么高见,只是在我看来秦朝十四年灭亡是意外。”
陈平想了一下,笑意更浓:“赵兄的意思是若非秦始皇死沙丘,秦朝不会这么快灭亡?”
嬴政看着陈平,陈平一下子就笑出不来了,底下刚刚超过他膝盖的小世子说道:“你觉得害怕了不?”
小世子仰着头,一脸认真的好像是在说他看你还问不问了。
因为赵兄的视线让陈平紧绷的那根弦松开,将小世子拘在自己的身边,笑道:“赵兄可是故秦子弟?”
要不然不会对秦有这样的好感。
小凹见政大爷不乐意搭理陈平,帮着政大爷点点头,“他老家就是咸阳的。”
陈平还有后面的十几名护卫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呢,难怪他对秦始皇有怀念之情。
“若说秦始皇当年的措施,也不是全错的。”陈平说道,“你们老秦人也不容易啊。章邯你听说过没有,回去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俩应该能成为朋友。”
嬴政很难忍住表情的变化,只有小凹能理解到陈平说这句话对政大爷的伤害有多大,他跟着政大爷溜达时,好多次都看到政大爷对章邯王合露出沉痛的表情。
小凹忽然朝夜雾渐起的水面看去,欢呼道:“有条船,船来了。”
小家伙一边蹦一边挥舞着双手吸引船上的注意力,不多时,挺大的一个船靠在岸边,乘船的是一个在寒风中只有一身单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胡子和头发中间都已经夹杂了几根霜染的白丝,小凹上去就叫人家:“船家伯伯。我们要坐船,还有我们的马。”
“诶。”男人扳着的脸因为这一声糯糯的称呼融化开,粗糙的脸上布满爽朗的笑容,跟其他的大人们说道,“都上来吧,我这船吃水深,能一趟把众位都拉过对岸去。”
有护卫在侧,陈平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一名护卫先上船,转身把陈平拉上来,最后好几个人护着他走到船舱中心坐下。
小凹和嬴政就比较随意了,更何况小凹还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性子,和政大爷在前面坐下来就扭着身体左看右看。
看完了,跟前面乘船的船家搭话,问人家“这么大的船你划着不吃力吗?”“你们家住在对岸吗?”“为什么天黑了还出来?”
小话唠把船家都聊得哭笑不得了,两人的谈话也越来越深入,船家说到这两年总打仗,他们这里看似平稳其实也被波及得很严重。
“原本我有个兄弟跟我一起撑船,打渔渡客,一日所获总能够一家几口吃的,前些时间楚军在这边过,被他们抓走运粮去了,现如今也不知道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