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到现在还放着两颗,那样的甜味似乎能一直甜到心底。
张良相信小凹心底的善良纯真。
陈平:“万一日后,世子觉得小凹是个阻碍呢。”
张良笑道:“你跟盈儿相处过一段时间,便知道了。”
陈平就不明白了:“你觉得两个孩子都好,还担心什么毒计不毒计?”
张良看了陈平一眼,没说话,雪花夹杂着寒风打在脸上,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抚着胸口慢悠悠走向他的营帐。
陈平恍然大悟,目前军营里知道世子和小凹的只有他们俩,张良这是担心他会有私心故意教坏小凹。
“活该这么病怏怏的,不用好心度人,你能好才奇怪了呢。”陈平嘟嘟囔囔地回去,在心里琢磨着明天带小凹去学点什么好。
寒风如哨,大片的雪花被风力裹挟着飘进室内,四壁萧然,任凭戚姬把那张不知被谁扔过来的腥臭羊皮毯在身上裹得再紧,仍然挡不住寒意的侵袭。
门外响起脚步声,戚姬赶紧就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问道:“我儿子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给她送饭来的是一个年纪才刚刚十四五的小兵卒,后退一步很怕被这么个疯女人抓到,“你还是别问你儿子了,要不是有人替你们周旋,你儿子在这里跟你待一晚上不饿死也要冻死。”
“求求你,放我们回去吧。只要让我回去,我一定说服汉王向霸王投降。”才不过被关进来一晚上而已,这个女人就疯疯癫癫的了,和汉王的王后差远了。
“我可做不了主,喏,这是你的饭,不管啥时候能多吃就多吃点。”小兵卒还保持着一颗童真的善心,觉得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便传授她在这里生存下来的要点。
戚姬看到碗中发黑的糊糊,像是看见了什么毒蛇猛兽,一下子扔到地上,“我不吃,这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小兵卒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这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却能填饱肚子啊,嘟嘟囔囔地把碗拾起来,翻到地上的糊糊装到碗里面。
“你还真娇贵,当初汉王后在我们的俘虏营住了好几天,也是吃这样的东西。”小兵卒看了眼戚姬,语气非常嫌弃。
当时他给汉王后送过饭,军营里的老大哥们都照顾着他,所以他才能跟着霸王转战好几个战场。只是这人生未免太奇妙了,他今天竟然又有了给汉王的宠姬送东西吃的机会。
不过当汉王的亲眷也真倒霉,总是会被霸王抓到。
第100章 看见了
霸王营帐, 暖意融融,食物的香气在温暖的空气中缓缓浮动。
项羽可不觉得总是能抓到刘邦的家眷是他运气好,总是要依靠家眷威胁刘邦, 让他觉得自己成为了和刘邦差不多的人。
但是对刘邦这个人, 无论是从出身还是从行军布阵的能力上, 他都是很看不上的。而且觉得,到现在都拿不下一个刘邦让他很没有面子。
明明是差他很多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一个抓不住打不死的老鼠呢。
当初他去齐国打田氏,也没有遇到这许许多多的挫折,刘邦难道比田荣田广还勇于不成?
说到底, 不过是身边有一些惯会使用小人伎俩的毒谋罢了。
好在,天不绝他, 让之前因为汉军毒计离开的亚父又回转营中。如此想来,拿到刘邦的娇妾幼子却还是不如刘邦的毒计毒。
项羽把盏,起身朗声谢过范增的不计前嫌,说道:“其实把亚父气走没多久我就后悔了, 但又拉不下面子去把您叫回来。”
“本来,羽也打算着将刘邦收拾完了, 再前去迎回亚父。”
听到项羽这些诚恳的话, 而且这样的话是霸王从来都不会说出口的,范增顿时就心软了。他原本, 也只是气不过多年相处项羽竟然对他没有一点信任,听见这些话如何能不感动, 甚至连心底存着的那些怨气也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诶,”范增叹口气,“王上,臣这次回来, 只是想让您知道臣对楚军绝对没有二心,才会在遇到刘邦的姬妾幼子时行了小人之事。臣,只是要证明,您叫臣这么多年的亚父,没有白叫。”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
范增不仅在哭霸王(孩子的懂事),更是在哭自己的失节。如今的他,和汉王身边的那些小人谋士相比,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如果刘邦知道项羽和他的谋士都同样的嫌弃自己和自己谋士们的节操,一定会笑出哭声来。
见亚父如此,项羽也觉得眼眶微酸,他从小没有父亲,在叔父养育下长大,亚父曾经伴随叔父数次征战,对他如自家子侄,他怎么可能没有心?
项羽跟着哽咽了,说道:“是羽糊涂了。”
君臣二人剖心交谈,重归旧好。
营帐内歌舞继续,丝竹声声里,忽然混入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的哇哇大哭声。
项羽皱眉:“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话经过一个又一个帐前舍人传了进来。
原来是刘邦的那个小儿子不知为什么又开始哭,亚父特地指派的那几个老媪根本哄不住。
项羽被小儿哭声吵得烦躁不已,吩咐道:“把他给寡人扔到外面去。”
有用的是戚姬,又不是这个小崽子。
说实话范增有一瞬间是不忍的,不管多么残忍冷酷的人,在面对刚来到人世间的纯净幼儿时都会生出不忍之心。
但是他和项羽的关系刚有所缓和,不宜再多说。要是他此时多说什么,必定又会被怀疑自己和刘邦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舍人领命下去没多久,项伯来了,还带着一瓶据说产自燕国的美酒,项羽如鹰鸷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一瞬。
“伯父,您是来为刘邦那儿子求情的?”
项伯苦笑了一声:“王上猜中了,我是甘冒被您怀疑的危险,也要来这一趟。两军相交不斩来使,之前我们以刘太公为质已经是在天下诸侯面前丢了一次颜面。如今又拿弱质女流和一个襁褓中的幼儿威胁,旁人不说王上此行是兵不厌诈,反而要疑我们是惧怕了刘邦啊。”
项羽一下子上头,将酒爵掷到地上。
“刘邦,一介油滑小吏耳,我会怕他?天大的笑话。”最烦别人说刘邦如何如何,刘邦根本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项伯说道:“既然如此,何必拿一小儿出气?”
项羽正要再吩咐,忽然上佳的耳力辨别出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和幼儿安逸的呜哇声,不待多想,帐帘一动,貌若春花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东西走进来。
这是虞姬。
范增看了项伯一眼,不知道刘邦那里又给他送了多少金子,竟然把霸王最宠爱的这个姬妾都算计了进来。
项羽面对虞姬的时候声音就柔和了许多,起身让她坐在身侧,抬眼看到那个白白胖胖的刘邦儿子,却顿时心里一堵。
他这是养完了刘邦的老爹,又要给他养儿子?
看到虞姬笑意满满的恍惚有水光闪动的双眸,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虞姬却是真的喜欢这么个小东西,笑道:“王上可见过这么好哄的小孩子,妾身一抱起来他就不哭了呢。刚才那些人,竟然是要把他扔到荒野里面去,妾身斗胆,求您饶他一命吧,就当是给妾身逗乐的一个小玩意。”
在虞姬温言软语的恳求之下,项羽答应了这个请求,只是也提醒她:“别对他付出太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