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现在停车场已经被封上，车只能从地面过来, 路况不好, 就难以隐蔽。
不过降谷零其实并不算担心这边的后续，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需要等渡鸦的人过来与松田阵平汇合，然后他们从渡鸦手中“逃离”, 撞上被引过来的组织的人就可以顺利收手。
现在焦虑的只有坐在沙发上的贝尔摩德。
最后一点昏黄被黑暗吞没，外面稀稀拉拉几个路灯亮起，光线黯淡的室内，美艳的金发女人又一次出声试探：
“波本, 我还以为, 以那位警官的性格会亲自现身, 没想到原来是我们在这里唱独角戏。”
“真可惜，让你失望了。松田阁下的决定我无权置喙。要是你有情报想献给首领, 我倒是可以帮你代为转达。”
要是更早一些时候，降谷零绝不敢这么说，哪怕松田阵平已经承诺了他可以在渡鸦随便挑选身份和上线作为伪装, 直接用首领做借口还是太冒险。
但昨晚西尾瑛联系他的时候……
“我知道你是首领派到组织的卧底。”
当时降谷零心中微惊，但电话那边传出的年轻男声沉稳，丝毫未透露多余的情绪，是纯粹的公式化交流，让他意识到这或许并非一次试探。
对方似乎只是想点破他的身份，以便更迅速的交流后续。
但降谷零却不能这么承认，而是和西尾瑛兜了个圈子试探。
结果西尾瑛的态度却稍稍冷淡了些。
“如果你是松田阁下安排进组织的人，那当初松田阁下就不会不知道组织在摩纳酒吧的任务，也不会在身边无人的情况和组织发生冲突，最终受伤入院。更不会不提前安排，让你不得不自己闯入明立流国际医院。”
“安室透先生，就算松田阁下早就认识你，但恐怕在摩纳酒吧那晚之前，也不知道你是渡鸦在组织的卧底，或者连你是渡鸦的人都不知道。”
降谷零因为这明显带有警告意味的、极为接近真相的推断而哑口无言。
松田阵平确实已经把安室透的渡鸦卧底身份暗示到位了，但他知道渡鸦的人会警告安室透不应该欺骗松田阵平吗？
反正降谷零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而这还没完，西尾瑛继续冷淡地质问他：
“在渡鸦，任何成员在外执行情报、潜伏或者行动任务时，如果遇见松田阁下，应当优先考虑松田阁下的性命安危，这是首领的命令，你应该记得吧？”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能说服西尾瑛，就算西尾瑛不会违背松田阵平做什么，也会在安室透身上打上一个怀疑的标签。
权衡之下，降谷零决定相信松田阵平的承诺。
于是他故意透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是吗？但首领只说过让我以任务优先，松田阁下前几天也知道了这件事，你可以直接问一问。”
这回西尾瑛终于沉默了，半晌后，说起配合松田阵平计划的事。
降谷零现在想起那个计划，都依然觉得渡鸦的人对松田阵平的看法实在是太离奇了。
单从西尾瑛对计划的描述、他话中透露的其他渡鸦高层对这个计划的认可，以及诸伏景光提供的部分渡鸦的态度来对松田阵平进行侧写，降谷零只能心里描绘出一个深藏不露、睚眦必报、手段冷酷的恶劣形象。
若非诸伏景光一开始就在渡鸦的地盘撞见了松田阵平，恐怕他们绝对不会把这个形象和他联系上。
降谷零正想着，余光瞥到贝尔摩德摸向腰间的动作，立刻从回忆中抽离心神。
金发女人略皱起眉，对他打了个手势，右手握住随身带着勃朗宁M1906，脚步极轻地走向门口，静听了一下，才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一点向外看。
降谷零距离门口较远，并未听见动静，但也立刻观察窗外，确认渡鸦的人还没过来后，才转头看贝尔摩德重新关上门，略皱着眉回来。
“确定这里只有我和你关在那个房间里的两人？会不会有其他人藏在这？”
降谷零第一反应就是松田阵平不会又跑出来了吧，表面却不动声色：
“这栋楼只有三层，每层十八间房，再加上额外的杂物室，我们都整个检查过一遍。通向天台的门锁着，锁头都已经生锈，哪里还能藏人。你听见了什么声音？脚步声还是别的？”
“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还是小心为好。”
降谷零走到门口，为转移贝尔摩德注意力，又故意拉仇恨，
“如果是普通人，重伤未愈还东躲西藏几天，别说用枪了，恐怕走路都勉强，你却还这么警觉敏锐，不愧是……”
“你好奇？”
贝尔摩德笑容中含着冷芒，“渡鸦内部连实验报告都伪造出来了，难道还不清楚我的情况吗？还是这部分资料只在明立流，那位松田阁下手里，所以你也不敢去问？”
金发女人拖长声音，似乎是在挑拨离间。
“看来那位松田阁下比渡鸦首领还不好惹。”
降谷零顿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侧头看向她，“你很好奇松田阁下在渡鸦的地位？”
金发女人却敛了笑容，半晌才开口，
“之前或许好奇，但现在我已经差不多清楚了。波本，之前有一点你说错了……”
她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看见他。”
不，我没有。
降谷零有一瞬间甚至想要逼问贝尔摩德，问清楚她是否从过往与渡鸦打交道中获取的情报里推测出了什么。
但偏偏不能问，于是他只能装作自己也知情并认同的模样，随意地拧动了门把手。
……没有拧动。
两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降谷零屈身检查门锁发现并非被反锁，而是直接卡死了，除非开枪破坏门锁，否则很难打开。
贝尔摩德立刻掏出枪，咔的一声，子弹上膛，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门外忽然传出男人的低笑。
“你们真的要现在出来？我的建议是在里面继续待一会。”
松田阵平，你想干什么？降谷零勉强绷住不让心中的震惊露出来。
旁边贝尔摩德手指动了动，终究没能扣下板机，含笑道：
“原来是松田阁下，看来您早就来了，不过我有什么值得您大费周章在门锁上做手脚的，还是我旁边这位也不值得您信任。”
“第一点，不算大费周章。”男人在门口懒散地说，“一点小机关，我甚至根本没经过你们的门口，非要说的话，是你开门后重新关上的那一下让门彻底卡死的。”
“第二点，你旁边那个。”他又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算是我送你的诚意，免得你太过害怕，真以为今天会死在这。”
降谷零的拳头硬了。
贝尔摩德却悄然舒了半口气，“那看来松田阁下是嫌我们碍事了？”
“很聪明。”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记在系统备忘录上，他结合系统提供的话术辅助精心设计的台词，念完了最后一句。
“希望你继续聪明下去，别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动静。今晚的事情结束，你们自然能回去。”
差不多就这样，趁降谷零没说话赶紧走。
松田阵平压下心虚，快快地离开，走到了关着那两个误入的家伙的房间。
面对他们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松田阵平拿出手机，播放刚刚提前录好又利用软件转换了音色的威胁，确定吓住他们之后，才又回到了二楼。
而这时，被锁住的房间里，两人依然站在门口。
许久的寂静之后，贝尔摩德终于瞥向静立在一边的波本，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你的确不了解松田阵平。”
她本来还想再嘲讽两句，以平复自己的心绪，但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因为方才的过度紧绷而沙哑，又沉默地闭口不言。
而降谷零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去逞口舌之利。
他只是忽然想起刚才和松田阵平见面时，松田阵平反复问过他还有没有其他计划，是不是只要能让组织发现贝尔摩德的失踪甚至连同他被追杀都是渡鸦故意为之，最后顺利回到组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