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窗前看向远方，从这里往哥谭北部看去，在一片金红色的低矮云层后，隐约能看到韦恩庄园所在的位置。他刚从那里来。
他要回到那里去吗？
他不知道。
背后传来了敲门声。赛里斯今天一直没见到几个人，也拿不准谁会来，不过他想等福克斯先生回来，那些传闻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戳了戳在窗台上呼呼大睡的小面包，说请进。
但来的人是布鲁斯。
“韦恩先生？”赛里斯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一个更为礼貌的称呼。
布鲁斯听到这个称呼，明显有那么一瞬的失落——布鲁斯·韦恩的情绪比蝙蝠侠明显多了。
“我以为你会叫我布鲁斯。”
或者Daddy，至少不是“韦恩先生”或者“火柴·马龙先生”，尤其是后者。
他就这么看着赛里斯，而赛里斯——天啊，谁能拒绝布鲁斯·韦恩？赛里斯在对着布鲁斯的眼睛坚持了两秒后，还是说：“好吧，布鲁斯，我以为你也去休息了。”
布鲁斯满意了。
他说他来向赛里斯交代一些韦恩集团的情况，但看起来赛里斯比他想的还要熟悉集团的工作（特别欣慰的语气），另外今晚有个晚宴，他当然不能让其他人代劳，孩子们各有各的事要忙，而赛里斯——
“你说过你不想加入我的家庭，赛里斯。”布鲁斯温和地说，“现在呢？昨晚迪克带你回家是个意外，但家里所有人都很喜欢你，所以我想重新问你一遍那个问题：你想加入我们的家庭吗？无论你做出什么回答，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在你给出答案前，我不会擅自为你决定任何事。”
真好。
赛里斯想，大多数时候他不那么喜欢做选择，可当无论他怎么选都会得到温柔的结果时，他也会觉得有选择真的是一件好事。
而且如果是蝙蝠侠来问他，他会说他并不是能够成为义警的人；如果是火柴·马龙来问他，他或许会说他想过更为普通的生活；但这是布鲁斯·韦恩……
在哥谭，很少有人能拒绝布鲁斯·韦恩，特别是面对面、布鲁斯正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没有人会不心动。
在重新审视自己后，赛里斯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他需要一个可以接纳他、包容他，容许他表达所有喜怒哀乐与人生前路的“家”。无论是成为“黑羊”，还是韦恩，甚至布鲁斯儿子的男朋友？
但他还有奥利维娅，还有莱恩。
想到这里，赛里斯轻轻吸气。他还没把奥利维娅与环状研究所的关系，以及小丑的事告诉布鲁斯，他知道……他无法抛下一切向前，因为他并非一无所有，恰恰是因为他曾经拥有爱，拥有温暖和幸福，他才不能就这么离开。
“请给我一点时间，”他说，“到明天，明天我再给你答案，好吗，布鲁斯？”
今晚，他会开启最后一次模拟，尝试治疗奥利维娅，然后再做出决定。
布鲁斯说当然。
赛里斯迟疑了一下，又说：“还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关于小丑——”
“关于你可能把深层模拟世界里的小丑病毒带出来的事，杰森已经告诉我了。”布鲁斯接话。
不但告诉他了，还是一脚踹开他的房间门，跟他打了一架问他“蝙蝠侠！你怎么现在还睡得着？！”，再气势汹汹地跟他说了一堆关于“你的金毛儿子”的事，最后丢下刚睡醒的布鲁斯扬长而去。
虽然布鲁斯对杰森能来找他的事很欣慰，但他真的希望杰森能换个方式，以及时间和地点。
他温和地说：“在你昏迷的时候，为了确定你的状况，我对你的血液进行了检测，至少目前我们没在里面发现任何类似小丑病毒的成分。你过于紧张了，孩子。”
那更像是一种心理影响，并不体现在身体上，或许是赛里斯“担心小丑跟出来”的潜意识影响，而这种影响被“洛伦佐试剂”无限放大了，从而让一个虚假的“小丑”在赛里斯的意识里出现。
“它不是小丑病毒，你可以轻易战胜它。如果你感到担忧，那就求助蝙蝠侠。”布鲁斯笑了。
而蝙蝠侠就在你面前。
他曾无数次打败真正的小丑，他也能帮你战胜一个幻觉的，不是吗？
赛里斯怔然。
布鲁斯抬起手臂，轻轻拥抱了他。
“我想你需要这个。”
直到现在，赛里斯才终于露出了轻松的、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笑。
他忍不住弯弯眼角，回抱了布鲁斯，贴着布鲁斯的耳朵说：“我猜你也需要，布鲁斯。”
他们在秋日的下午拥抱。
布鲁斯说他也猜到小丑可能有记忆了，毕竟小丑针对赛里斯的行为有些异常，他会让阿卡姆疯人院加强防护，起码最近一段时间里，那些罪犯都别想跑出去了。
只有稻草人……
布鲁斯说到稻草人或者乔纳森·克莱恩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妙：“他或许很看重你。”
即使乔纳森·克莱恩跟他见面的时候说话连讽带刺，也不能掩盖这个人对蝙蝠侠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敌意，源自于父亲与监护人身份的敌意。那很明显，稻草人，你爱他。
赛里斯轻声回答：“我知道。我会找个时间去见他……可以吗，布鲁斯？”
布鲁斯说那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事。
至于稻草人的病房其实不允许探视的事？Well，布鲁斯觉得他儿子自己就有办法，实在不行让稻草人去想。
他又说：“对了，威尔·弗雷斯特醒了。明天你就可以去探望他。”
“真的吗？”赛里斯抬头。
导师醒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赛里斯意识到他的情绪比他想的还要激动，他一度以为弗雷斯特导师不会醒了，他们见最后的记忆将停留在满是误会与争执的会面上，从此再也不会有后续……幸好，还有机会。
太好了，赛里斯想，弗雷斯特导师醒了，他得——他得把那篇论文重新交上去！他现在可以把论文重新写完了！或者交别的什么论文——毕竟布鲁斯他们已经销毁了工厂里的样本和研究资料，他自己也不会继续研究——他想毕业！他要毕业！
他辛辛苦苦在哥谭大学待了这么久，他不能接受自己毕不了业！
找新的工作，告诉自己其实还有别的出路，那根本就是自我安慰而已，他！要！毕！业！
布鲁斯发现赛里斯看起来很高兴，比找到亲生父亲的时候高兴多了。
布鲁斯沉默。
“赛里斯，”他决定不委屈自己，“你跟他关系很好？”
“不，其实我跟导师总是吵架，我们两个从方法到习惯到理念都不合，每次都会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吵起来，幸好——布鲁斯？”赛里斯回忆到一半，就从布鲁斯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里发觉，布鲁斯其实并不想听这个。
他忽然觉得布鲁斯比蝙蝠侠好交流多了，至少能看到脸——这是最重要的。
“我只是觉得，”布鲁斯慢吞吞地说，“你跟稻草人、丧钟和那个利爪的关系都过于密切了，他们并不是简单纯粹的普通人，也许你应该小心。”
赛里斯理解了。
他说：“我喜欢蝙蝠侠。”
他把声音提高了一点，注视着布鲁斯的眼睛，说：“我想我们会拥有更好的关系，布鲁斯。”
不像克莱恩医生那样掺杂着爱恨，一夜之间就换了立场，他们明明很近，但又好像很远。
不像斯莱德那样若即若离，两个人像是认识又像不认识，偏偏见面的时候又能给予彼此一点信任。
不像利爪老哥那样互相毫无了解，也根本没有接触的打算，他们间的友好仅仅来源于一段记忆、一个名字。
也不像莱恩，在他们度过了一段最为美好、幸福与温馨的时光后，戛然而止，连带着他的整个人生跌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