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里斯低着头，抱着迪克已经冰冷的身体，忽然感到了一点点温热，是海莉在舔他的手。
海莉也舔了舔迪克的脸，随后抬起头来看着赛里斯，汪汪叫了两声，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不醒？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
他们本来能回家的。
如果——如果我今晚去接了迪克，如果我跟他一起夜巡，如果我不是一定要遵守约定的安全时间而是早点去找他的话，迪克就能活下来！
这并非“错误”，但是……本来，本来不必发生什么事！
“如果可以……”
咔嚓。
咔嚓。
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从雨声背后响起。光从正上方跌落，满地都是命运的尘埃。
“赛尔？”
迪克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发现他没有反应，就站起来，把脸凑到他面前。
“赛尔，你已经出神好一会儿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赛里斯还没反应过来。
他迟缓地抬起头，看到迪克坐在餐桌旁，桌子上是他做好的晚餐，现在的时间是他记忆里的十分钟前。
迪克说好累啊，今天碰到那么一堆人，幸好赛尔来接我啦，不然真有可能会栽在那里。
“迪克。”
“终于回神了？”迪克托着脸，说，“你还记得吗，今天是我们认识四周年的日子！”
“我记得。”赛里斯说。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可是他记得刚才他看到的已经是迪克的尸体！他甚至在想应该怎么告诉布鲁斯这件事，抱着迪克去哥谭，说“嗨蝙蝠侠，我带来了你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
哈。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哪个才是他所处的“现实”。
刚才那是错觉吗？还是说，现在只是他同样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打起精神来，跟迪克过完了这个纪念日，最后迪克摸摸他的脑袋，说你发烧了，赛尔，先去休息吧。
最后赛里斯坐在桌子前，翻开他的笔记，可他刚刚过完今天，笔记里当然什么都没写。他对着笔记沉默很久，闭上眼睛，想找到他当时的感觉。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可能是幻觉，但如果不是呢？
他向黑暗伸出手，好像能抓住什么——
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赛里斯睁开眼睛，看到康斯坦丁就在他面前，说：“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康斯坦丁没点烟，甚至没穿他的大衣，显然是匆匆而来。
赛里斯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康斯坦丁回答：“你修改了世界。”
第126章 修改
康斯坦丁说：“字面意思, 你‘修改’了这个世界。这可能比你能想到的任何情况都要复杂——以及简单，因为你不是进行了‘扭转’或者‘重塑’，又或者‘覆盖现实’，你只是修改了它。就跟拿出电脑敲几个字母一样容易。”
这不是魔法、不是科技, 是更可怕更本质的东西, 而更可怕的是, 有人使用它的时候跟呼吸一样简单。
康斯坦丁重新打量着赛里斯……好吧, 看来这小孩对自己做了什么还一无所知。
赛里斯指了指自己。
“我？”
你确定你是在说我？一个没有魔法没有超能力没有黑科技的普通哥谭、呃，现在是布鲁德海文人？
康斯坦丁就这么看着他。
“Of course，你。我甩开那群疯子来找你总不是为了开晚间茶话会，孩子。”
“……”
赛里斯跟康斯坦丁对上视线，半晌将目光挪向了一侧。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在康斯坦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有多坏了。
迪克死了，他没记错，他还记得尸体冰冷的温度。
可现在迪克还活着。
现实发生了变化, 如他所愿。那——代价呢？他甚至无从去想象。
他垂下手，如往常般笑了一下, 对康斯坦丁说：“好吧, 看来我也有点魔法天赋。”
康斯坦丁放开赛里斯的手腕, 说：“当其他人问你的时候你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怎么说都行，但现在我们赶时间, 赛里斯·韦恩——不，那不是魔法，如果魔法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在这个时刻, 康斯坦丁看起来甚至像一位非常靠谱的长辈。
他拉开椅子坐下，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了一根烟来，说：“我需要先确定一件事，你刚才没有主动使用任何科技、仪式，或者跟什么存在对话，许下约定……是吗？”
赛里斯侧头看向自己刚才伸出手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或者他本来要触碰的“它”并不存在，也根本不在任何地方。
“我不确定，”他轻声说，“但如果有，我想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康斯坦丁说别看了，那里是什么都没有——OK，现在我们得到了最坏的结果，让我想想应该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他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
赛里斯沉默了几秒，平静地说：“我知道，‘命运所有的馈赠都有代价’。”这是康斯坦丁的原话。
他问：“您说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所以——我付出了什么，或者即将付出什么？”
康斯坦丁点着了烟。
细细的烟线升起，直到康斯坦丁再次开口的时候才有了波动。他说：“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看不到你付出了什么，但毫无疑问，你正在丢失一样以我的维度观测不到的东西。我能看到的是——”
他指了指赛里斯。
“你正在显现。”
【你正在显现，正在从一个未知的地方“渗透”进这个世界，那里也许是其他世界，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但就康斯坦丁的说法，你直接触及到了世界的本质，这不正常。】
【没有人能从世界的本质出发，归根结底，这应该是个不存在的概念——科学上没有，魔法上也没有。但你刚刚做了一件事，就是在这认知的铜墙铁壁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它就倒了，倒得支离破碎、一塌糊涂，还推翻了沿途所有的墙。】
【坦白来说你并没有听懂康斯坦丁在说什么、想告诉你什么，你礼貌地向他说了，他说这件事他很难跟你解释，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心想事成”绝不是什么好事。】
【康斯坦丁说你最好跟他走，顺便学个魔法，这样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
“跟你走能解决问题吗，康斯坦丁先生？”赛里斯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魔法不是万能的——我只能说总会有人愿意来修补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康斯坦丁回答。
赛里斯听懂了。
他慢慢闭上眼睛，又睁开，对康斯坦丁说：“我有几个问题，康斯坦丁先生。”
康斯坦丁抬头，发现蝙蝠侠的小孩就站在卧室里，那副皱眉的表情跟蝙蝠侠考虑对策的时候很像——沉默、冷静，将一切可能的威胁和可利用的东西包含在内。
他说：“你问。”
赛里斯问：“我改变了——我‘修改’了这个世界，它会怎么样？这会影响到什么？”
康斯坦丁说没什么，只是察觉到这件事的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以及如果你真的有这种能力，那接下来你还能继续“修改”，直到你满意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这听起来可真是一件‘好事’。”赛里斯动了动嘴角，还是没能笑出来。
无限地把世界变成自己期待的模样，听起来可真有诱惑力，那世界呢？其他人呢？还有，他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呢？
他不知道。
康斯坦丁不知道，万能的蝙蝠侠也不知道；最重要的是，赛里斯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他不该拥有这样的力量，他不相信人性——也包括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