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楼梯上冲下来, 拥抱了赛里斯,然后去叫简和安妮。
弗雷德抱怨:“我和简会把家里打扫干净——每次约翰回来,家里都充满了难闻的酒精味。”
孩子们上楼了。
安妮和妮弗握手告别,说着“明天见”, 匆匆跟哥哥姐姐跑上楼梯,跑到楼梯的拐角,她又跑下来,探出半个身体,对赛里斯说:“赛里斯哥哥,明天见!”
赛里斯笑着说:“明天见,安妮。”
窝在他脚边的小面包向孩子们挥动三只爪子。
赛里斯听到楼上的关门声,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们已经打扫了厨房和餐厅,现在家里干干净净,只剩下了赛里斯、妮弗和小面包,以及奥利维娅。
赛里斯打开妈妈房间的门,那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瘦弱的黑发女人睡在床上,好像只是小小睡了一觉,随时都有可能从梦境中醒来。
但她已经躺在这里很多年了。
“晚上好,妈妈。”
赛里斯跟奥利维娅打招呼,但没有人会回应他。他跟往常一样照顾妈妈,把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给窗台上的几盆仙人掌浇了一点水,然后擦拭了放在柜子里的相框。
那是赛里斯十一岁的时候,他们一家在游乐场拍的合影。
美丽而高挑的女性穿着米白色的长裙,拿着气球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坐在她旁边的小男孩只是抬头,礼貌地对镜头笑了笑。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个金发的年轻男人,他把手放在妻子和儿子的肩膀上,那时候他说了个笑话,然后自己大笑起来。
赛里斯记得那次是他的生日——准确来说,是奥利维娅把他从孤儿院里接回来的一天,他们通常这样庆祝家庭迎来新成员的日子。
他对自己的每个生日都记忆犹新。
赛里斯对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相框放回去,重新锁上了抽屉。
然后他坐在床边,对妈妈说:“妈妈,我打算去奈何岛。”
黑发女人依旧沉睡在那里,她不会回答赛里斯的话,也不会再抚摸他的脸颊。
赛里斯一直很清楚,所以他只是看着地面,继续说:“你曾经说过,哥谭孕育着最深的黑暗,只要接触他们,人就会变成魔鬼。而奈何岛,就是这片黑暗的聚合体——没有人愿意去阿卡姆疯人院,除了最善良和最凶恶的人。”
那座医院从阿卡姆综合病院改名为阿卡姆疯人院前就意外频出,现在更是关押有精神类疾病罪犯的治疗中心,而哥谭的反派……很遗憾,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病,没病的会被送去黑门监狱。
赛里斯去过黑门监狱,是去探望自己被关在那里的同学。他有位同学曾因暴打导师、意外失手导致导师死亡而入狱,但后来他们发现哥谭少了一位超级反派,于是他的同学又被律师成功捞出来了。
客厅的光线从卧室门照射进来,落到赛里斯身上。他将十指交叉抵住前额,用很低的声音说话。
“弗雷斯特导师希望我去见见他。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很照顾我,极力避免我涉险、帮我推掉了许多不合适的邀约,我想——我希望他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让我冒险去阿卡姆。
“我猜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我会去阿卡姆,你会觉得这很危险吗?我也这么觉得。但我无法容忍我的研究被用于犯罪,被用来伤害很多人,就跟当初的莱恩一样。幸运的是,我现在有了【额外的力量】,应该不至于死在阿卡姆。
“我会做好准备,并尽力回来的,妈妈。”
额外的力量是指系统的治疗功能。
治疗自己需要的点数是1/2/3点,赛里斯现在持有的黑夜点数是6,只要不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瞬间死亡,他都能用系统把自己拉回存活的水平线上。
另外,就算他死了,他也有别的计划……他有一笔保险金,如果他意外死亡,这笔钱加上他的存款应该足够治疗妈妈。他也有能信任的代理人。他今晚会先去找代理人。
赛里斯站起来,跟妈妈告别,离开了房间。
他重新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书柜下面的衣柜,翻来翻去找了一件不太常穿的衣服,扣上帽子,把金发压在帽檐下。
他不能穿得太显眼,那样会被哥谭本地的反派当成新来的,这群人会热情地询问刚出现的奇装异服人士是不是本地反派,如果不是,哈哈,那你完啦!哥谭不欢迎外地人!死吧!
但他也不能穿得太像普通路人,那样夜间活动的帮派、抢劫犯和小偷就要来光顾他了,更何况他还是独自外出,回来的时候可能就只剩骨灰了。哦,如果他路过河边的话,可能连骨灰都没有,非常环保。
他最好看起来像个……像个黑.帮。
他需要找一个差不多的参照,但他真正认识的帮派成员只有两个人,所以……
赛里斯回忆着火柴·马龙的表现:走路的方式、游刃有余的态度,还有融于黑夜的气质,即使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危险。
以及……恐惧。
赛里斯将手握在了门把上。
他沉下目光,打开了门。
哥谭的夜晚比任何城市都要喧嚣和吵闹,不如说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白天那般散漫中带着零星犯罪的姿态只是她潦草的伪装。她会露出獠牙,张开罪恶的怀抱,但那不过是陪伴哥谭人成长的摇篮,他们互相习惯。
将帽檐压得很低的青年走在深夜的街道上,走得不紧不慢,像一朵从低空飘过的云。
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两条定时短信,时间是第二天的正午。
一条发给哥谭警局的警长詹姆斯·戈登,一条发给韦恩。
赛里斯向来谨慎,而且喜欢做两手打算。
如果他死在今晚,定时短信会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警察和蝙蝠,事无巨细,不遗漏任何情报,不至于造成“关键角色带着情报死亡,侦探们发出尖锐爆鸣”的惨剧。而且戈登局长是一位好警察,他会来帮赛里斯收尸的——如果还有尸体的话。
如果赛里斯没死,他会记得取消定时短信,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至于他知道的情报,他会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和方式,来决定是否要传达、传达给谁。
赛里斯检查了两遍定时短信,收起了手机。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街道。
他正在走向与阿卡姆疯人院相反的方向,因为他要先去找一个人——一个能在他死后拿到保险赔偿金、去找医生为奥利维娅治疗的人。
他的堂哥阿尔维德。
赛里斯在晚上七点半抵达目的地。他先给阿尔维德发了消息,等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正在小巷的墙边等他。
阿尔维德是莱恩唯一的侄子,也是赛里斯目前仅剩的亲戚。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神情冷淡,有头接近亚麻色的金发,手上有一道明显的陈年旧伤,风衣下面是枪的轮廓——毕竟他是个黑.帮。此刻他正用灰绿色的眼睛看过来,并在看到赛里斯的时候掐灭了手里的烟。
阿尔维德打量着赛里斯,明显地皱起眉:“你很少这么出门。”
赛里斯含糊地嗯了一声,站在距离阿尔维德至少五米的位置,回答:“这样比较安全。”
阿尔维德完全没打算接话,直入主题地问:“所以你为什么来找我,赛尔?”
阿尔维德是个直接的人。
他从不拐弯抹角,对所有的事物都有自己的看法,赛里斯跟他见面的次数不多,阿尔维德也清楚赛里斯只是莱恩的养子,但他们两个都是彼此唯一的亲戚-in-law,所以每次会面的时候气氛都还算融洽。
此刻他就站在小巷里,上方是生锈的铁楼梯,风从他的背后吹来。
面对阿尔维德,赛里斯也省去了不必要的谈话步骤,说:“我要去一趟阿卡姆。”
他还没说下一句,阿尔维德就打断了他的话:“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最好只是开玩笑。”
赛里斯等阿尔维德说完,才继续说:“如果我死在阿卡姆,阿尔维德,我需要你拿到我的保险金和存款,去治疗奥利维娅。你答应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