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格后面的那句话是对凌霜华说的。
凌霜华反应了过来:“你是打算用我父亲……”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大义更加重要,她无论如何都是凌退思的女儿。
丁典这时候倒是想起了陈格隐隐约约说“上史书”的话。
陈格这段时间毫无逻辑地东奔西走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仅是凌霜华有疑问,阿飞也很疑惑。
“走,咱们先回去,等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陈格对阿飞说道,要不是他这次对巧克力的执念驱使着他南下,不知道还要拖多久才能发现其中的不和谐音调。
两人跑回荆州府,将凌退思手下又风筝了一遍,在快到京城的时候才全部解决。
“我怎么感觉,那几个州府像是拼在一起的一样?”阿飞疑惑道,“还是没拼好的那种。”
“你是想说粘在一起,但是胶还没干,会黏住不会武功的人,能出来,但是费劲,对吧?”陈格反问。
“你的比喻更合适。”阿飞点头。“不过北方那里似乎又没这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在打仗。”陈格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阿飞歪头,只见上面除了详细描写凌退思的罪行,还写道:“……消息极其闭塞,反应有限,事不关己,建议多次试探验证我方实验结果。”边上附了一张地图。
“进了京城才是真正有的闹的时候,我得先做好准备。”陈格举起自己写的数据,仔细检查。
他铺垫了如此之久,若是这一波顺利,他在天道那里的差事就能完美收官。
凌思退和史家就是那个靶子。
他恐怕要听几天辩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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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再三四章就要完结啦。
番外写之前大家点过的论坛体。
第166章 天道
京城似乎总是平静的,陈格为了避免麻烦,先去找了黄公公。
“黄大伴,黄大伴。”黄公公好不容易有能出宫休息的机会,刚躺在床上,便听到有人在他窗前鬼叫。
黄公公嘴上条件反射一般应着好,实际上刚回答完牙都要快咬碎了。
谁这么烦,没有一点眼色,知不知道他最近有多累?
“是我,陈格。”
听到这个名字,黄公公的气瞬间消失,从床上弹射而起,看向那在窗边探出的头,穿着一身里衣便跑出来拉陈格。
大宝贝回来了。
“诶呀,你可回来了,官家天天念叨着你呢,快快,咱们快点进宫。”黄公公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套衣服。
陈格回来了,他们就能闲一点了。
陈格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指搓了搓袖中写好的报告,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的说辞。
他本可以不这么折腾,有天道做靠山,他可以随心所欲。但他出江湖这么久,已经经历过许多事。不论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偶尔见到的路边小贩,那都是活生生的人。
以前他看过一个玩笑,里面写最高端的政斗就是把所有政敌叫到一起开会,再把他们都斩首。
有善后的能力处理那个人死完的烂摊子才是最重要的能力。
对陈格来讲,斩首很容易。但他一个人,不可能完美善后,朝堂有着天道加持,人才辈出,他们做这些事情才合适。
他只能尽可能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好。
黄公公带着陈格和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进了皇宫,官家见到他俩便从小床上弹射而起。
“爱卿啊,可算回来了,你这段时间跑来跑去,有什么收获吗?”
“有。”陈格将自己写好的东西拿了出来,他已经改了很多遍,每句话都尽可能精炼,上面还画了时间轴和关系图,一目了然。
官家接了过来,在烛火下仔细阅读。
半晌,他问陈格:“你知道最近朝中在吵什么吗?”
陈格摇摇头,又点点头:“刚刚回来就到了这里,还没打听。不过能猜到,大抵是我写的这些事。”
“无论是哪一党的人,都劝我将事情按在史家身上,就此罢辽,其他士绅做的事情与史家没有任何区别,所有人都知道。”官家说道。“可我一旦动手,便是掘王朝根基。”
这样的想法合乎常理,但现在还不是正常的世界啊。
“几位相公想法没错,但您看我调查出来的东西,或许是太祖时期便重文轻武给了他们太大权力的缘故,现在看来,州府割裂、消息闭塞,您想做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把握吧?”陈格试探道。“和五代十国不一样,他们私兵很少。”
官家沉默思考,陈格能看出来他想要干什么并不奇怪。
士绅势力的扩张与中央集权的诉求天然对立,削弱士绅是王朝延长统治寿命的核心手段。
只要是个皇帝,都为士绅头疼过。
“还是要谨慎一些。”官家确实很心动。
“您直接派人出去调查看看。”陈格回答。“现成的借口都有。”
“史家老相公和荆州知府都死了,史家是士绅,知府的官虽然是买的,但死的时候还是官。”官家喃喃自语道。“来京城告御状的血书不能忽视,无论是谁都不能反对。”
“我把追杀我去荆州的人放走了。”陈格也顺着官家的思路向下说。“从荆州知府地牢里救出来的人我给了一些药,他也走了。”
官家眼睛亮亮:“既然如此,我肯定要派人去查,但我的人能力有限,始终查不到。”
“而锦衣卫在这次史家的案子里失误。”
“所以可以随行一个官员监督。”名为监督,实为测算。这样在明面上还限制了锦衣卫的权力,文官那里的阻力不会太大。
官家越想越觉得行得通。
在信息差消失前,完成两件事:将北伐胜利的战果转化为中央权威。推行新的赋税制度,培养寒门官员,在将世家打下来之后立刻占领生态位。
仗,他们赢了。寒门官员,数量暂时也够用。官家又想到了科研院里发现的许多新物种,其中还有可以将粮食产量翻几番的良种,这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陈格这里就连借口都给他找好了。
陈格看着官家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告辞啦?”
官家抬起眼,看着陈格,问道:“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
为什么不来当官?你说啊,为什么?在外面玩很开心是吧?说完一大堆自己什么都不干就要跑是吧?
陈格想说要发展生产力,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集权,现在这样不行,不清理掉他们只会拖后腿,在现在天命在他们这的时间段里,走的快一点、稳一点,能早一点进入新时代。
话在他的嘴里滚了一圈,吐出来的变成了:“因为他们不干好事,因为很多人在受苦,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官家那双素来沉静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眉峰微扬,原本略带疏离的眉眼,因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染上几分洒脱。
“爱卿们都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办好了,若是朕再这般瞻前顾后,岂不是浪费了诸位爱卿的心意?”
意气风发的青年皇帝,自然不会被那点残存的犹豫绊住脚步。
算了,不强行给他封官了。爵位升两级算了,他想玩就去玩,能干事的大臣不差这一个。
反正他要是有事要朋友来帮忙,陈格肯定不会拒绝。
“天命在我。”烛火落在他年轻的脸上,将那抹自信的笑,映得愈发耀眼。
自古以来的天命有两层:一是外在,人要顺势而为,认清大势。二是内在,人的行为和天命是纠缠在一起的,要顺着天命做事。
天命不会说话,但官家就是知道天命在他。
但其实天命会说话。
【你装傻子装得还挺像。】天道突然在陈格脑子里说话。
【谁装……】陈格立刻打住,没上这个当。【既然你出来了,说明我还是很会揣摩你心思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