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战的大臣则痛哭流涕,恨不能在脖子上系条绳子,当场表演一个上吊给小皇帝看:“皇上,这会错失开疆辟土良机啊!怎么能赔一笔钱就了事呢,太鸿这回可是……”
小皇帝开口截住了他痛嚎的起手式:“这笔钱嘛,如果一时赔不起,朕也不介意他们半年半年还,改岁供也行,就是别再送美人来了,朕是出了名的见钱眼开,对人不感兴趣。”
大臣一听,感觉圣上是另一路的黑心,果然不嚎了:“是,不过太鸿两座城的人命,拿真金白银来换,还算是便宜他们了呀。”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小皇帝不紧不慢地理着袖子上的茸毛,抬头瞭了他一眼,“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朕还等着以后和和气气地赚他们的钱,可别别把他们欺负得太狠。”
下朝之后,小皇帝去太后宫里问了安,又去后宫转了转,统一了彤妃死因的口径,又对嫔妃们一一作了安抚,这才回了养心殿批折子,看书,偶尔召见几个臣子。
之后一连几天,小皇帝都按这个路线走,去后宫闲聊几句,也不久坐,招个猫逗个狗就走;回了养心殿基本不说话,偶尔召见几个大臣。
小福子在一旁看着小皇帝,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好,也不敢像过去那样随便插话——现在的小皇帝叫他看不清心思了,即便是知道小皇帝心情不好,他也不知从何处下嘴去劝。只能暗自等着,等贵妃娘娘回来,哄得皇上开心,皇上一开心,过去养心殿内那快活的气息就会重现的!
在他等待的时间里,天一日寒过一日,养心殿中央拢起了大炭盆儿,炭火烧得红通通,熏得一室如春。炭盆内偶尔发出一点噼啪的燃烧声,轻轻的,在空旷的养心殿内是十分清晰的一声响。因为暖得过分,一丝气儿都没通进房,小皇帝坐在那儿批了几本折子后,便开始接连不断地打哈欠,打着打着,嘴里还咕哝了一句:“贵妃,朕批不动了,好想睡啊……”
看了这熟悉的举动,听了这熟悉的话语,小福子心底里透出一丝乐来,赶着过去,像以往那样接道:“皇上,小的让人给您沏壶茶?龙团香和大叶青有现成的!”
小皇帝抬起头看向他,眸光在他要露不露的笑意中凝了片刻,神情悄声无息地变回了平时看不出喜怒的模样:“……要竹海金茗。”
小福子眨了一双绿豆眼儿,那一点儿笑意最终还是绽在了脸上:“哎!小的这就去沏!”
“让掌茶的沏就行。”小皇帝搁下朱笔,从座上走下,“朕到窗前透口气。”
小福子朝边上的宫人使了眼色,自己快步取了大氅,追上往窗边走的小皇帝:“窗口风都是灌进来的,您别站太近,仔细着凉。”
“嗯。”小皇帝站定了,展开双臂,让他仔仔细细地为自己穿衣,“离过年还有七天吧?”
“没错,连今天算在内,是七天。”小福子一边答一边猫着腰给小皇帝系带,感觉手上更有劲儿了。他无声地笑着,正等着小皇帝再同他说两句,却没等来下文,于是微微仰起头瞧了眼,发觉小皇帝正若有所思地扳着手指。
“皇上又在想贵妃娘娘了!”小福子转了转眼珠,心道,“怪不得要喝竹海金茗呢!可不就是因为平时爱跟娘娘在后院竹丛边晃悠嘛!”
绿棱窗开,一股风瞬时涌来,上脸的却是一点一点的细微寒意——下雪了。
小皇帝摸了摸脸,指尖触着擦掉了面孔上的湿润。外头要比殿内亮堂些,雪籽随风撒盐似的纷纷落下。小皇帝垂下眼帘,将手伸出去接飘飘扬扬的雪点,同时听到耳畔传来了小福子激动的声音:“皇上,快看呐!”
“瞎喊个什么劲儿,不就是今冬第一场雪嘛。”小皇帝低头,看着雪籽在掌中飞快消融,“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是呀,小的不是在说雪!”小福子的喊声中带了乐呵,“皇上您抬头看就知道了!”
小皇帝闻言,抬头将目光放出去,就见雪中走来一个人,一身靛青披风,头戴紫貂暖毛,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飞。这些浓重的色泽衬得那人的面孔宛若流云飞雪,虽还看不清五官,但那面容轮廓,身姿步伐,小皇帝已经在梦中千遍万遍地看过了。
“沈言川……”小皇帝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大梦初醒,“沈言川!”
一旁的小福子很是喜悦,转头刚要说给皇上开门儿,就见小皇帝已扶着窗扇踩上窗台,身手矫捷地跳了出去!窗台沾了雪,一片湿漉漉的,小皇帝出师未捷,脚一滑,摔了个大马趴。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