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懿随意地瞥了一眼,随即定住了目光。
那个青衣女子,生得多像姜鸾啊。
似乎有她三分颜色,但纵然只得了三分,已是浓桃艳李,秋水伊人。
姜鸾第一回 见到他,好像也是这样偷偷看他一眼,但是她……从来不会露出这样拘谨的动作。
李怀懿抿唇,淡淡地笑了笑。
“问问她们想去哪里,按照她们的心意,把她们送走吧。”
“日后,这样的女子,不必再送到朕的跟前了。”他低眸看着那个肖似姜鸾的青衣少女,轻轻地道。
不过都是赝品罢了,他想。十几日之后。
天空灰蒙蒙的, 晨曦的光被掩在重重阴云之后,整个潼武关,都笼罩在绵绵细雨之中。
这场春雨已经下了很长一段时日了, 在李怀懿的统治之下,潼武关逐渐恢复了秩序, 这座城池的混乱与纷争, 仿佛也被连绵不绝的春雨荡涤而去, 显出焕然一新的面貌。
天色还很早,李怀懿仍睡在将军府正房的床榻上。半明半昧的光线之下, 他敛着狭长的眼皮,面部轮廓流畅而优美, 但微蹙的眉宇和紧抿的薄唇, 似乎在诉说着,他正在经历不愉快的梦境。
过了一会儿, 李怀懿面露痛苦, 从梦中醒来。
他拭了拭额前的冷汗,环顾四周, 见到不远处的桌案上,随意地放置着玉佩的那几块碎片。
他盯了一会儿那些碎片, 扬声呼唤门外的侍人。
侍人正在门外守夜, 见晨光微露, 不由自主打起了瞌睡。他听见帝王传唤,连忙站起身,进了屋中, 点亮蜡烛,躬声询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怀懿捏了捏眉心,语气疲惫, “传朕口谕,让探子潜入越国都城之中,查探昔日越国十七公主,有何喜好,有何厌恶,任何事迹皆可,越详尽越好。”
在姜鸾来到越国之前,虽然李怀懿也曾让人打探过这个越国公主的秉性,但这不过是惯例罢了。他从未了解过姜鸾的喜好和厌恶,哪怕之前宠她时,赏下的布匹首饰,也是他觉得女子应会喜欢的。
侍人应了是,借着摇曳烛光,瞥见陛下眼下乌青一片,显是长久没有睡好。他暗暗摇了摇头,迅速地把陛下的命令传达下去。
不过两日,探子就传回消息。
“回禀陛下,昔日贵妃娘娘在越国之时,似乎并不被重视,无论是坊间还是宫中,对她的事迹评价都很少。末将只查探到贵妃娘娘性情平和懒散,最厌恶沉重的首饰,曾笑言这些首饰压得她抬不起头。”
探子久驻越国都城,统领着两百余名手下,负责越国情报的搜集和整理。天下各国,都常常做这样的事情。
李怀懿坐在太师椅上,没有发声。
探子仍在回禀:“贵妃娘娘喜好鲜嫩花朵,昔日越国有一贵族子弟,向贵妃娘娘献上名贵的金丝贯顶,让她展露欢颜。除此之外,贵妃娘娘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素日只爱和庄太妃、八王爷亲近玩闹。”
庄太妃和八王爷,是姜鸾的母妃和八弟。
李怀懿沉吟了一会儿,将探子挥退,过了一会儿,又将人重新传进来。
探子满脸疑窦,“陛下还有何吩咐?”
“你去越国,”李怀懿的修长手指轻敲桌面,“去把越国的八皇子扶上皇位。”
探子心头震荡,忍不住抬起头。
他知道,越王败了秦越之战后,必将面对险恶的局势,但是,陛下主动去干涉他国的内政,还是在询问贵妃之事后,他很难不去多想。
“若有力不能逮之处,可向国中求援,听明白了吗?”李怀懿声音清淡,目光落在窗外,寂静悠远。
“是,末将明白。”探子见李怀懿摆了摆手,便揣着满腹烦杂心思,告退离去。
李怀懿独自坐在书房里,凝望着窗外的一株红杏。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潼武关了,还有数不清的战事在等着他。
李怀懿起身,打开屋门,守在门外的侍人殷勤地迎上来。他将这些人挥退,缓步走到红杏树前,将枝头初绽的第一朵花折下。
她爱鲜花,他便为她带回远方的花朵。
四周寂静无声,只余春鸟啼鸣。
李怀懿低眉,捻了捻花枝,心头滚过万千思绪。
——待到她的八弟坐上皇位……到时候,可就不是他逼迫她了。
——而是她自己求上来的。
……
一个月后。
滂沱的夜雨一遍遍冲刷着越国皇宫的地面,在东南角一处偏僻的宫殿里,姜鸾的母妃庄太妃,捏着一封信笺,正在和越国的八王爷姜佐承说着话。
“小八,你想好了吗?阿鸾给你的两个选择,你要选哪个?”摇曳的烛火映在庄太妃的脸上,她大约三十多岁,容色疲倦,却仍然可见其年轻时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