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出来到处挑战极限?”
“因为世界这么大,我想多看看。”
世界这么大,我想多看看。
陈乱忽然笑起来。
他想他知道接下来去哪里了。
他要带着他们的眼睛,出去看看,看看这个重新站在阳光之下的新的世界。
于是在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天,陈乱在路上。
带着从洪令曦那里复刻来的一些老照片。
头顶是漫天星斗,耳边是风在放歌,脚下是带着旧人前往新的世界的路途。
广播里在进行倒计时,
陈乱抬头望着灿烂得如同烟花绽放的夜空,
现在,
江浔和江翎在做什么呢?
江浔和江翎在出任务。
启微市的上空,江翎坐在巡逻机里,手指摩挲过夹在工作证里的那张照片,照片上是15岁的自己和陈乱的笑脸。
k709号中高危污染区的指挥中心,江浔将15岁的自己和陈乱捂在胸口,紧贴着心脏跳动的位置。
倒计时归零的那一秒,
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在旷野里,在城市上空,在污染区的边缘——
“新年快乐。”
“陈乱,新年快乐。”
“哥哥,新年快乐。”
而后公路上的车继续启程,城市上空的巡逻机仍在守护着城市的安宁,污染区的清剿小队整装待发。
而陈乱眼前的路则不断地向前延伸过去,窗外掠过雪山的风,又流过草原的雨,从荒野到城市,从城市到森林,又重新带着一身清爽的露水闯进人潮汹涌之中。
油箱满了又空,轮胎换了又换。
直到下一个春天又冬天,在遥远的圣贝尔纳岛,陈乱的头发长得很长,发尾被潦草地扎起来,站在空旷而寂静的山巅向着夜空远眺。
奔涌的翠色光芒在群星之间飘摇辉映、晕染出斑斓的紫从天际垂落。
陈乱站在那片绚烂的极光之下,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如果他们也在就好了。
……如果他们也在,
就好了。
没有人知道,
其实自从陈乱离开后,思念就无时不刻地在他心头潮涌。
离开圣贝尔纳岛后,陈乱返回了石溪镇,租了个小民居,打算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休整一下,顺便也过一过平静生活。
旅途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江司长连任选举失败,静默之声基金会东窗事发,目前已经深陷指控与大规模的负面舆情之中,
比如张氏在江永庭落马后火速选择了切割,但依旧因为与静默之声存在利益输送的关系一同被卷入风波,
再比如,
江夫人张玲漪跟江永庭离婚。
陈乱从新闻照片里那个带着纱帽的轮廓瞧出了几分熟悉感,
直到网络上又出现极限运动员张扶风再次挑战某项纪录成功的消息,那张神采飞扬的脸逐渐与纱帽里的轮廓重合。
利益联姻的囚笼困得住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却永远困不住自由的风。
洪令曦在这两年间亦成为了陈乱的好友,每年都会来石溪镇小住。
今年白龙雪山依旧在举行滑雪和跳伞项目,洪令曦听说陈乱在此要长住一阵子,热情地邀请他上山滑雪。
洪令曦是个滑雪老手,也是个很好的滑雪教练,陈乱学得很快。
偶尔他敏锐地察觉到附近有鬼鬼祟祟的人跟着,洪令曦告诉他不用理,一些无聊地窥探她私生活的狗仔。
在石溪镇的生活很轻松,小镇上物价不高,民风也很淳朴。
但在无暇思考很多的旅途结束后,安静下来的陈乱又开始想念启微市的那间不大却永远温暖的小屋,想念……
那两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春天就回家吧。
他想。
等春天到了就回家。
他不能一直逃避那件事情,总要有一个答案的。
还有就是,再不回去上班,
他要没钱了:D
洪令曦又回尤明里克洲了。
闲下来的陈乱开始在小镇走街串巷地晃悠,招猫逗狗弄哭小孩,活得像个没心没肺的该溜子。
平时除了关注追猎者和军部动态,根本不关心娱乐八卦版块的陈乱并不知道,有一条来自狗仔的八卦新闻此时正在到处流传。
【惊爆!洪氏集团女董事雪山私会情人!举止亲密![图片][图片]】
【洪氏集团女董事婚期已定!疑似拍摄浪漫雪山滑雪主题婚纱照![图片][图片]】
这天陈乱结束了一天的该溜子生活,照旧从小酒馆提了一打甜米酒和小菜回家,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子在小区门口的看门大黄狗脑袋上rua了一把,撵着小区里的大橘猫喂了两根猫条,晃晃悠悠往住所走。
小区很老很破,连个电梯都没有。
六层的小楼陈乱住五层,楼道里黑黢黢的。
陈乱“嗨”了一声把声控灯喊亮,提着丁零当啷的一兜子东西吭哧吭哧上楼转过走廊,钥匙捅进些许生锈的锁眼儿里,“咔哒”一声开了门。
风从楼道涌进屋子,同时也将里面的气息换了出来。
很熟悉,但又带着阔别之后的些许陌生。
昏暗的楼道灯光里,陈乱捏着钥匙的手指僵住,嘴里乱七八糟的哼歌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没开灯,陈乱站在门口,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黑暗里响起一道曾经千遍万遍涌过耳边的嗓音。
“陈乱,好久不见。”
“听说你要结婚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第99章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沉默中熄灭了, 黑暗这短短的几米距离之间蔓延。
心跳声此时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乱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但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般,在一个对他来说极其平常的晚上, 他带着极其平常的晚饭回到住所, 打算度过极其平常的一天的时候, 一打开门却冷不丁地跟回忆撞了个满怀。
此时楼道是昏暗的, 屋子里也是昏暗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街灯勉强照出来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一左一右站在门边, 用那两双熟悉又陌生的浅琥珀色眼睛垂眼注视着他。
在等他回家。
“……”
捏着钥匙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 陈乱定了定神, 喉结滚了滚, 这两年多以来独自咀嚼过千遍万遍的两个名字,带着沙哑的语调慢吞吞地从喉咙间滚出来:
“江翎, 江浔。”
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得多。
于是在逐渐向他围拢过来的气息里,陈乱穿过两个alpha高大的身影之间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
“啪”地一声轻响, 灯光大亮。
塑料袋摩擦的轻响声里, 陈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餐桌上, 回过头。
两年未见,江浔和江翎都瘦了许多。
对视的瞬间陈乱立刻逃似的避过眼神, 目光从江浔白色的舰队制服肩章落到江翎黑色的作战服胸口,抿了下嘴唇, 抬眼故作轻松地笑道:“还不错嘛,升官挺快。”
说完又垂眼拨弄着那个塑料袋子,心跳似的哗啦啦地响:“……你们怎么来了。”
“相比于某些人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不告而别——”
陈乱垂下来的视线里,一双军靴迈步踩过来停在面前, 面前一道阴影覆盖过来遮住一部分光线。
江翎俯身凑近,一双手臂环着陈乱撑在他身后的桌沿,几乎呼吸相闻:“我们现在不请自来,不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