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钩索被甩了出来,“叮”地一声在黑色机甲的机身上扣紧。
“你以为你死了,他就不会难过吗?”
骤然响起的引擎的轰鸣声里,红色的机甲踩稳了推进器喷出的火光,用力一扯——
钩索被收回的瞬间,黑色的机甲也被扯着凌空而起。
“想当白月光?”
“哈,我告诉你,没门儿。”
谁也别想当白月光。
江浔不行,秦阳更不行!
做梦去吧!
“轰——”
两台机甲一同落地。
此时距离突出重围仅剩一小段距离。
“愣着干嘛?杀出去!”
“……没能源了。”
“……操。我还有,先分你点!别死了。”
同一时刻的另一边。
陈乱的机甲被拦下了,连基地大门都没能出去。
他们不能看着明显已经情绪解离了的陈乱单枪匹马地进去送死。
被收走了机甲钥匙的陈乱面如金纸地坐在基地的大门口,目光苍白而空洞。
耳垂上新打的耳洞偶尔还会传来及其轻微的刺痛,可陈乱只是麻木地抚上左耳上那点灼红,破风箱似的嗓音嘶哑着被风吹落在地:
“江翎不会回来了,对吗?”
江浔握着陈乱的手指狠狠地收紧了一下,指节都泛出些许苍白的颜色。
alpha的喉咙有些艰难地滚了滚,同样布满血丝的猩红的眼睛对上了陈乱脸上的空白。
“……”
喉咙里像是有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堵着。
他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可是此时已经是第七天的临近黄昏。
没有机会了。
几乎凝固成冰的沉默的空气里,陈乱抬头望着江浔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明明脸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却在话音落下来的瞬间有一点水痕从眼角滚落下来。
“啪”地一声摔碎在地面上。
天色在变暗。
似乎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混进泥土里。
头顶上有一片阴影遮过来。
“回去吧,下雨了。”
是撑着伞的霍临。
陈乱没动。
江浔也没动。
“操作手册上说,s级机甲的极限时间是7天左右。”
“天还没黑。有没有可能,还有机会。”
“我想再等等。”
“我再等等。”
身边有温暖的温度靠近过来。
“好。”
霍临坐在了陈乱的另一侧,举高了点伞将三个人全都笼罩在伞下:“我陪你们一起等。”
时间变得漫长起来,雨声逐渐变大。
天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指挥基地也亮起了灯。
雨滴砸落在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也将三个人的裤脚慢慢浸湿,心头也渐渐浸冷。
背后忽然响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队长!”
“陈队长——”
来者气喘吁吁地支着膝盖:“雷达、雷达——”
“有两台机甲的信号在外围地区重新出现了!”
耳畔撕裂出一声尖锐的鸣响。
撑在头顶的伞被掀翻。
陈乱猛地站起来,连声音都在发抖:“你说……什么?”
骤然亮起来的基地门口重新聚起来医护人员,已经有队伍到外围去接应。
如火如焚的等待中,陈乱终于看到远处从黑暗里闪烁出来的、越来越近的火光。
两台已经耗尽了能源、机体也变得破破烂烂的机甲被拖了回来。
熟悉的身影从机舱里出来时,陈乱听到了心跳疯狂在胸腔里撞响的声音。
越织越密的雨幕里,他朝着他的心跳奔跑去。
江翎。
江翎!
“江翎——”
一声嘶哑到几乎破音的嘶喊声中,陈乱穿过人群,穿过雨幕,用力的将自己差点遗失了的一部分灵魂重新重重的地拥抱进怀里。
滚烫的眼泪开始决堤。
熟悉的气息和怀抱里,一双手臂拢上陈乱的腰际,也用力将他揉进怀里。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近在咫尺的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忽然向上弯起来,疲惫而喑哑的嗓音里却带着几分笑意:
“承认吧陈乱,你知道你爱我。”
“不然你为什么会哭——”
话音没能落下,一只手便伸出来扯住了江翎的领口,重重地拽了下去。
呼吸与呼吸接触的瞬间,那双金色的眼睛怔愣在当场,紧接着唇瓣上便传来的被用力啃咬的刺痛,以及涌过来的熟悉的、属于陈乱的温暖的气息。
他抬手安抚一般地抚上陈乱的后脑,轻轻摩挲着。
“接吻不是这么接的,陈乱。”
“我教你。”
第115章 (终)
江翎和秦阳除了精神力透支之外没什么大碍。
据在场的机甲维修人员说, 秦阳那台机甲的机舱密闭性脆得就剩一层血皮。
但凡再晚出来半小时,等待他的只有污染孢子入侵驾驶舱将他彻底吞噬。
至于能源早就在半路耗尽的秦阳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江翎用钩索硬生生拖出来的,而江翎的机甲也因为能源耗尽险之又险地抛锚在了核心生态区与外围可以接收到机甲信号的地区的边缘地带。
再慢上一点, 他俩谁都别想活着出来了。
当天晚上陈乱的营帐里很热闹, 据隔壁帐子的人透露, 先驱者舰队和追猎者部队的两个双生子队长是半夜被陈队长从帐子里踹出去的。
做了什么不得而知, 总之第二天陈队长脖子上又贴了创口贴,并且没给他俩任何一个好脸色看。
毕竟那边都是一群beta,谁也闻不见信息素的味道。
而探线行动仍在继续, 破损的机甲修修补补又进入了污染区, 轻伤的战斗人员养养还能打, 重伤员也早早地转院出去, 外面的医疗条件到底还是比指挥中心的医院要好上不少。
但一直到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探线行动依然算不上是顺利。
生态核心区内的情况复杂多变, 加上紊乱的磁场以及时不时掀起来的污染尘暴,让这一片区域彻底变成了一潭泥沼。
最初的探索与清剿付出了血的代价,得到的结果却仍然只是在地形图上增添了数个“路径不通”的猩红标记。
毕竟当初江浔只是误打误撞之间找到的兽母巢穴标点, 而单兵能走的路线, 并不适合大部队。
二十一日, 冬至。
再次损失了整整六支精锐探线小队后,NS01号机带领的beta机组传回了一段有些模糊但至关重要的影像。
在距离兽母标点西南方向32公里处, 他们发现了一条依托于废弃城市的地下人防通道的、相对干净的一条路线。污染晶尘和菌毯在这片区域比起其他地区要稀薄不少,周围虽然仍然有不少荒化兽巢穴, 但属于可以清理的范畴。
只要将那些巢穴端掉,通过地下通道就可以穿过最危险的生态密集地区,抵达位最初的荒兽降临地。
兽母就在那里沉睡。
第二年元月,指挥中心以那条地下通道为突破口, 结合其他几支队伍用生命换来的重要地形数据,最终的进攻路线与地形模型终于在立体沙盘上艰难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