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摇头,去旁边小卖部里买了纸笔,记下来这个位置。
女士:“他不愿意,让你找个地方等他,别到处乱走。唉、唉!先生?”
她只看见沈止遥遥对她表示感谢,然后打了车,对司机展示了一下地点,塞给了他五十块钱,然后在纸的背面写:快点。
司机喜笑颜开:“好嘞!”
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沈止知道,现在让沈疾川过来找他,才是比较合理的。
但他现在无法接受‘沈疾川在6.7日到处找人’这个行为,只要今天没过去,他心里的坎就过不去。
沈止现在表面看起来正常,实际理智早就悬在细丝之上,刚刚重复了一遍穿越前的噩梦场景,只是因为沈疾川,他才强迫自己把所有极端情绪压缩起来。
这一片红绿灯和监控太多了,路况复杂,司机绕了两条路,才找到大概位置,好在给的钱多,司机没有不耐烦,反而将他送到了视野比较好的空旷位置。
“兄弟,这边太大了,没办法帮你一圈一圈绕着找人,你自己下车找还能快点,好吧?”
沈止把钱给了,拿着纸笔下车。
烈日炎炎。
他举目四望,看不见沈疾川在哪。
沈止看清中国银行的位置,走向对面的天成瑞小区,小区有好几个门,他绕着找一圈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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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疾川看着手机上的小红点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和他的位置重合。
这种定位器最精细就到这里了。
他站起来四处看了一下,没看见沈止。
“周叔,咱们分头找找吧,绕着这一圈,我哥到了。”他早就等得心焦,此时是一点都坐不住了。
“行。”
周老板看了看,去小区背面超市附近找人,而沈疾川在小区周围绕圈。
沈疾川刚离开,沈止就出现在他离开的位置。
沈止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那股心悸感又涌了上来,他捂着胃部慢慢蹲下来,大热的天,他一身的汗,浑身冰凉。
冷汗从额角汇到下巴,滴在地面,很快就蒸发了。
沈止感到微弱的眩晕。
他攥着手中的纸笔。
再找一遍。
再找一遍。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准备再走一圈,不料刚走了一半,就听见有人喊:“沈先生?”
“沈先生你在哪?我们在这里!”
“沈先生——!”
“哥!”
“哥你在哪?”
沈止悬着的心落下了半截,他再次捏了捏自己的喉咙,修长的脖子上已经被他掐出来了许多血瘀,隐隐有血腥味从喉管逸到口腔。
他甩甩发晕的头,有些跌跌撞撞的朝着声音来源方向跑去。
一直到了小区的背面。
他看见周叔在右边超市,沈疾川在等红绿灯,似乎正准备过马路,去对面的中国银行找人。
沈止松了口气,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路口。
一直夹着烟的手从车窗里探出。
柯国智眯起眼看着人行道旁边的沈疾川。
算来应该是他的外甥。
可惜,没血缘关系。
正常来说,他不是应该在考试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计划没成功,让柯国智极其懊恼,车撞过去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沈止望向他的眼神,又冷又狠,叫人心里头发凉。
就好像他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似的。
就算是个精神病,看起来也不太好搞。
柯国智本来是路过这里,可他盯着沈疾川,脑中又浮现了新的想法。
在大柏油路的时候,那个精神病的样子,不像是不在乎沈疾川,要是沈疾川半死,他们把人扣下,说沈止看顾不过来,他们这些亲人不放心,想把人接走治疗就得掏钱。
像他这样蹲过牢,出来后又没人帮衬的人,一年到头能弄个万把块算好的了。
要是能弄一笔钱,把他老子刑期减下去,又能存下不少,那进去蹲两年也不妨事儿了。
柯国智吸了最后一口烟,摇上车窗,飞速换了个路口,在绿灯亮起的时候,一路别开其他所有车辆,直直冲向了人行道!
一时间鸣笛声四处响起!
滴——!
滴滴滴——!
滴——!
沈止率先看见了那辆小货车。
一瞬间他呼吸都停止了,周围像是被抽成了静音的真空状态,一切的一切都放慢了,他只能听见自己骤停后剧烈跳动的心跳。
十年前的场景没有重现在大柏油路。
而是重现在沈疾川去寻找他的路上,重现在沈止眼前。
像一把即将穿心而过的钢刀,撕碎光阴刺破时间画轴呼啸而来,然后轰的一声,那原本闪光的灿烂未来就变成了一地不值钱的玻璃碎片。
沈止疯了一样跑向那个穿着太阳花短袖的少年,眼前幻象重叠扭曲,前面少年的背影恍惚间变了个样子,他穿着校服,目光焦急,正要去追那个闯红灯的奶奶。
沈止跑过这短短的一段路,他脚下穿着的拖鞋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粗粝的地面把脚心磨出血色,口中嘶吼着:“不要过去!”
“沈疾川,不要过去!!”
“沈疾川!回头!”
“沈疾川——!!”
那尖厉绝望的声音终于刺破了封锁的咽喉,无声变作雷霆炸响在身后,沈疾川彼时正在过马路,闻言浑身一颤,倏而回头。
然而他更早看见的是那冲着他撞过来的白色小货车。
他瞳孔骤然收缩,只来得及快跑一步,下一秒——
一个冰凉单薄的胸膛将他死死抱住,极速冲刺带来的强大惯性带着他滚到了人行道的中央。
紧接着。
砰!!!
白色货车撞上了绿化带。
柯国智大脑撞上了方向盘,一时间头晕目眩,鲜血汩汩从脑门往下淌。
因为还是绿灯,又出了这样的变故,一时间没有车辆乱动。
人行道中央。
沈止眼前黑了片刻,然后翻身起来,一呼一吸间喉咙里全是血腥气,他眼眶都红了,双手从沈疾川的面颊开始往下摸,声音沙哑的可怕:“小川?”
“小川?小川!”
沈疾川倒在地上先是懵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回过神来:“我没事!哥,我没事。”
沈止陷入了某种魔怔,一遍一遍的喊他的名字,跪在地上,把他上下检查了了好几遍后,握住了沈疾川的手,神经质一样反复看这节小臂。
“没事?没事?撒谎!没事那里来的血?!”
沈疾川摔倒的时候被沈止死死护在怀里,所有的冲击和摩擦都被沈止拦下来了,他最多是刚摔的时候懵了一下,身上有点脏而已,其他一点伤都没有。
他手上的血是沈止身上的。
沈疾川目光停留在沈止身上。
青年面色苍白无比,眼神虚虚没有焦距,手心冰凉,浑身上下都在轻微发颤发抖,整洁干净的白衬衫早就变得脏污,右边袖子更是磨坏了一大片,肩膀和大腿有两处擦伤。
沈疾川喉咙哽住了,不知为何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哥……”群6扒饲8⑻5依舞㈥
“这是你的血。”
他捧住沈止的面颊,“你看看我,我没事的。我真没事。你把我保护的特别特别好,你看。”
沈疾川知道如何安抚沈止,他捏捏沈止的耳朵,抚摸他的后背,不断地说:“我没事,我没事。”
周围已经有人拨打了110和120,交警开始过来维持交通秩序。
没多久,周叔也过来了,一连串的哎呦我的老天爷。
沈止半跪在地上,被沈疾川紧紧抱了片刻,剧烈的喘息和灭顶的恐惧一点点压了下去。
对周围真实的感触慢慢回来了。
阳光晒在脸上,刺的皮肤生疼。
他长而密的眼睫垂下,“你没事。”
沈疾川语气轻轻,低声说:“我特别好,哥,我很好,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