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苹果重新落回季溯掌心。
然后沈止换了只手,左手去拿,拿到啃了一口,笑了笑,说:“挺甜的。”
当时的季溯没想明白,沈止第一次为什么用右手去拿。
后来明白了,那是沈止在告诉他自己——不一样的,回不去了。
沈疾川:“再后来呢?”
季溯:“再后来,我就去上学了,再回家的时候,你,不,他已经跟沈家决裂了。班主任给他在学校里找了个比较破的仓库,和校长商量了,临时改成了住宿的地方,他就住那里,整个人性情大变,发了疯似的学习。”
像是一夜之间从幼犬蜕变成为了冰冷沉默的狼。
“他右手受伤,很影响写字,没有以前写的字好看,但最后练出来的也很工整了。”
沈疾川听着,问:“哥他就在仓库里熬到高考吗?”
季溯:“嗯,他拒绝我的帮助,他说……”他语气略有迟疑。
沈疾川:“说什么?”
季溯:“他说,他要记住,他之前到底有多蠢。”
那种透支型的生活、无视自己痛苦的日复一日,是他挣脱樊笼的必经之路,也是他对自己的另类惩罚。
季溯看了一眼沈疾川。
川哥似乎早就知道沈家这些事,所以听他说沈止觉得自己蠢也没什么反应。
他更在乎沈止这些年他不知道的经历。
季溯继续说:“再后来,他成功上了自己喜欢的学校,拿奖学金,打工,开始学设计,然后学画画,他天赋很好,学习能力强,也算有了些爱好和朋友吧。”
“他那种幻听幻视的情况,大一估计就有了,只是不严重,他抗拒去看医生,骨子里是骄傲的,他不允许自己因为那种人生出心理、精神疾病。”
独立病房空间大,他们在桌子边低语着说从前,声音很小。
“直到那天,他第一次发病,在绘画社团里……还被拍下来,放在了学校论坛里。”
日头渐渐偏西。
傍晚时候,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给沈止注射治疗药剂。
护士把冰凉药剂推入沈止手臂内侧,推完后,她摁着针孔,温柔道:“待会儿你睡着了,我再过来给你挂营养。”
针剂里面含有抑幻、镇定和安眠的成分。
青年从醒来后就跟布偶娃娃一样,一个字不说,一点反应都没,无从沟通,李医生愁死了,没有患者反馈,只能暂时按照最开始定下的治疗方案来。
护士走后,沈止眼睫眨了下。
被子底下传来细微的塑料摩擦声。
——他不知怎么从那小推车的下层拿到了一个新的空针管。
他手藏在被子里,取出里面的空针管,装上针头,抽了一管空气,针头对准了自己静脉。
“哥,在干什么?”一只手轻轻攥住了沈止手腕。
青年微微抬起头。
沈疾川温和地将他手中针管拿过来,说:“白天不和我说话,现在自己偷偷玩玩具,嗯?”
沈止没做任何反抗的让他拿走了,看了那针管一会儿。
渐渐地,药效上来,他闭上眼睡着了。
沈疾川静静看着他。
季溯下午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他第一次病发,被人拍下来放到学校论坛里,要是普通人,或许过段时间就过去了。但沈止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优秀,从入校开始就是他们专业的风云人物,偏偏人沉默寡言,不少人说他是高冷男神。”
“有时候人的窥私欲真的很可怕,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偷偷议论,拍照、跟踪、还有人觉得他病发的样子很……私聊他要不要进圈子做*奴,或者做个疯子主人。最后这些消息都被学校封禁了,但有人举报说他这样的人不该住校,他从学校搬了出去,不少围绕在他身边的‘朋友’,也不跟他联系了。”
“我不知道这些对他造成了多大影响,他对周围事物变得更冷淡了,独来独往,只剩下两三个还能聊得上来的学长。后来,他一边治疗一边打工一边修够学分,每天睡眠时间压缩到极致,将自己忙成了陀螺。后面能有工作,能赚钱在海市立足,全凭自己本事过硬,只要他不要别人。”
沈疾川掌心贴在沈止脸颊上。
“我知道你很累,哥,”他指腹摩挲着那消瘦的、了无生气的面容,“但别再丢下我了,我会疯的。”
片刻后,他把沈止束头发的发圈取下,戴在自己手腕上,将病床放平,面上温和的神色淡去,攥紧了手中针管。
护士过来打营养针,沈疾川让她在这里看一会儿,去找了李医生。
“我的猜测应验了。”
李医生看了病房录像,头痛:“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果然,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沈止依旧没给外界任何人任何反应,但只要让他抓住机会,他就会延续自己未成功的计划。
包括但不限于空气注射静脉、手背针头当成刀刃划脖颈动脉、后来护士进来给他打针只会带一根抽好药的针管,身上任何别针都不会有。
在发现已经没有锋利物品让他达成目的后,沈止开始用被子和枕头捂住脑袋,季溯一开始以为他在卖萌,等沈疾川面沉如水的将缩被子里的人捞出来后,他才意识到这他爹的还是在自杀。
之后事态持续升级。
咬舌、强行撕扯伤口……虽然都没成功,沈疾川身上宛如长了十个雷达,沈止一动他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短短两天,季溯见识了高智商精神病在被24小时监督下自杀的千百种办法,简直叹为观止。
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李医生采取了强制措施,遏制沈止的行为。
病房中。
青年躺在床上,口中戴着口枷,脸颊两侧被勒出细微红痕,四肢绑着束缚带。
手腕的伤口重新包扎过,营养针从滴挂变成注射的之后,他手臂内侧的针孔越来越多了。
他看着天花板,很久才眨一下眼。
季溯见过沈止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也见过他冷淡但精英的青年时期,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别过头去,瓮声瓮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李医生,他现在还有幻视幻听吗?他是不是还是很疼很难受。”
李医生:“监测的数据来看,还是有些幻听幻视的,只是并不严重,对正常状态的沈先生来说,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程度。”
沈疾川:“李医生,他现在能正常看见我们,听到我们说话吗?”
李医生笃定:“刚开始不可以,现在肯定可以。”
沈疾川:“你们等会儿都不要在这,我有个办法试一试,”他望着病房中的人,说,“如果这个办法也不行,再捆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下章就好起来喽[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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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半小时后。
沈疾川推着一张巨大的、可移动的镜子进来,“哥,晚上好。”
意料之中的没任何反应。
沈疾川把镜子放好,坐在床边,俯身亲吻了一下青年的额头,又吻了吻他的眼角,感受到唇下颤抖的眼睫,他笑了笑。
“好乖,也不是完全没反应。”
沈疾川抚摸着沈止的眉眼:“接下来我会解开束缚带,不要乱动,好么?”
他解开沈止的束缚带,扶着沈止坐起来。
随着姿势变动,沈止漆黑迤逦的发尾散乱肩头,口腔中积聚的一线唾液,从口枷缝隙中流淌下来,脸颊两侧的勒痕鲜明无比。
沈疾川捏住他的下颌,取下口枷。
取下口枷的那一瞬,被撑开的口腔无法立即闭合,无意识的微张,唇瓣宛如缺少滋润的干枯花瓣。
沈疾川擦去他嘴角的唾液,“没有乱动,很乖。”
擦去唾液后,他的食指取代了口枷的作用,嵌合在沈止齿间。
沈止若要伤己,必先伤他。
然后他上了床,将沈止揽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