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他耍流氓。”
季溯:“他……他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耍流氓,可能是你跟他长得一样,所以他对你就跟对他自己似的。”
沈止清凌凌的眼神瞥了季溯一眼,淡淡说:“我之前没跟你说他对我耍流氓的事,正常情况下你听了应该会立马问我事情原委,然后把他赶走,但是你这样的反应,分明是知道这件事。”
“刚才在外面,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脸我们的兄弟情都不管不顾了,心甘情愿来当他的说客?”
季溯要出汗了,心想这位爷脑袋清楚了就是不好糊弄,面上依旧镇定,嗐了声:“好吧,其实李医生判定了,他对你的康复治疗很有好处。我想让他陪你一段时间,等你彻底好了再谈别的。”
沈止蹙眉。
季溯一看有门,便说:“李医生可能没给你看你的治疗记录?你跟外面那小孩相处的时候,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平稳。”
“他是跟我说了他对你做了点坏事,我教训了他一顿,他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再一个,现在是寒假嘛,他想趁着寒假多赚点,开学就能全身心投入学习了。”
“你不想自己快点恢复到巅峰状态吗?”
巅峰状态不用想。
正常状态就很不容易了。
沈止捏捏眉心。
“让我想想。”
季溯了然。
到了下午,沈止空腹结束,开始做各项检查以及全套体检,他习惯了躺在各种医疗器械上被摆弄检查身体,往常都是他自己,现在倒是有人陪——
从开始检查,一项一项,那个小流氓一直陪在他身边。
需要空腹的项目做完了,立马给他弄来吃的,鞍前马后。
小流氓今天格外懂事,似乎是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决定了他还能不能继续跟在金主身边一样。
他没动手动脚,也没找到机会就贴上来牵手摸腰的,沈止一时竟然有点不适应。
他按着刚抽完血的胳膊,开口:“你读大几?”
沈疾川:“大一。”
“几岁?”
“十八…唔,十九了。”
“什么专业。”
“医学系,精神医学专业。”
听到医学系,沈止倒是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大半天,沈止再也没跟他说过话,到了晚上,全套检查结果出来,李医生跟他说可以出院了,季溯帮忙收拾东西,第二天早晨回家。
住院时候,沈止用的东西,都是沈疾川从家里打包过来的,他知道沈止的习惯,拿来的都是用得着的。
“怎么样,答应留下你了吗?”
“没说呢。”
“那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季溯纳闷。
“有什么好急的?”沈疾川笑笑,“实在不行就拉着他去做亲缘鉴定,反正我就跟着他,他甩不开我的。”
“而且,我觉得他一定会留下我。”
季溯一脸不信。
沈疾川:“打赌?输了请我吃饭。”
季溯:“行啊,你输了你请我。”
他知道沈疾川没钱,要请也是沈止来请,有这么个宰人的好机会,不赌白不赌。
-
病房内。
只留了床头灯。
沈止明早出院,往后一周还需要吃药,要不要逐渐停药,要看一周后的复查结果。
今天晚上,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站在病房的窗前,捧着杯热水慢慢啜饮,视线不自觉飘到了病床那边。
前几天沈疾川睡的小床已经挪走了,一切恢复成他非要搬进来之前的样子,往常不觉得,但或许是习惯那些乱糟糟的玩偶和吵吵闹闹的声音了,他此刻觉得病房很空荡,心里也有点淡淡的烦闷。
沈止知道这烦闷从何而来。
他知道,但不愿意承认。
不过是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小流氓而已……
沈止会在意一个找准时机就占他便宜的小年轻吗?不会。
那问题就出在对方那张脸上。
如果只是脸也就算了,但对方身上有属于沈疾川的某种特质,无形之中吸引他,所以他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忍让。
那种特质太恐怖了,对他来说像是毒药一样。
他清楚,如果跟这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恐怕他会越陷越深。
尤其对方只把他当金主。
他在对方身上索求不到任何感情,渴求得不到满足,就会陷入疯狂。到时候,他会对这个年轻人做出什么事?
而且,他控制不住地把对方当做一部分的自己,做出某些或许违法违规的事,对那个年轻人来说并不公平。
不能再继续了,不能再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他将热水慢慢喝完,放在桌面上。
木杯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
次日。
早晨八点。
季溯本来说要来的,但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沈止一个人没办法拿这么多行李,本来只有右手不能使劲,现在左手也暂时躺尸。
沈疾川主动帮忙,帮他提到了医院门口。
一路上他都十分沉默,眼圈红红的,似乎知道自己没办法跟沈止走了,偷偷哭过。一头凌乱的黑毛翘着,像是条情绪极其低落的流泪大狗。
他静静陪着沈止等车。
沈止眉尖微蹙,“你……季溯让我不管你,他处理你的事。他给了你多少钱?”就算不能达成包养关系,但这几天的看护费,也足够这小子找地方住了吧。
沈疾川吸吸鼻子:“他说我非礼你,不告我就算好了,没给我钱。”
沈止:“没给?”
眼前少年又从他裤兜里掏出那有零有整的二十七块六毛钱,低着脑袋,脚尖碾着地面,闷声说:“嗯,不过没事,我这些钱够打车的。”
“……护工费算你一天五百,”沈止说,“手机收款码拿来,我扫给你。”
好耶。
哥又给他零花钱了。
沈疾川心里芜湖,面上低落。
“不用不用,本来就是我不对,你们不告我就行。”他抿着唇,“我对别人不这样的,我真的就是…觉得你跟我长得像,摸你跟摸我自己没区别,才那样。但不管怎么说,对不起。”
沈止拿出手机:“你住哪?”
沈疾川茫然:“还没找。一放假就被季先生抓过来了。”
没钱,也没住的地方。
沈止顿了下,把原本打算扫给沈疾川的钱又多加了一千。
这时候不比十年前,物价飞涨,这小孩儿一个人在海市打拼,衣食住行处处都要钱,稍微帮一下吧。
但眼见着车都要来了,对方就是死活不收。
沈止捏住手机,“你……”
沈疾川忙说:“沈先生,车来了。”
说着,他开了后备箱,把沈止的行李放进去,还给沈止拉开了车门。
“哦!对了,”沈疾川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始脱衣服,他把自己身上穿的羽绒服和保暖毛衣全脱了下来,塞给沈止,小声说,“对不起啊,我厚衣服被挂坏了,现在在补衣店里修,这几天穿的是你的衣服。”
大冬天的,寒风一吹。
几乎是立刻,人身体就冷透了。
他缩着脑袋,笑着说:“快走吧,沈先生。我没事的。”
沈止扶着车门,手不自觉捏紧,眉间折痕深深。
末了,他手缓缓松开。
沈止呼了口气,“……算了。”
把衣服丢给沈疾川,“穿好,上车。”
沈疾川:“上车?”
他茫然道:“我吗?”
沈止已经坐进了车里,瞥了他一眼:“不然?”
沈疾川立马就笑了,那股哀哀切切的气息一扫而空,喜滋滋的上了车,飞快套好衣服,“沈先生!你真好。”
车往沈止家里开,沈疾川见他不说话,心想他现在还没完全进门呢,不能太过放肆,避免被中途踢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