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哪些题有价值,哪些题没必要做。
沈疾川之前一个寒假成绩拔高那么多,有一部分因为他天资聪颖,有一部分因为沈止筛题有度。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沈止把握着分寸,偶尔和家里小崽子互动一下舒缓情绪,其余空闲时间都在见缝插针的给沈疾川巩固基础。
总而言之,鞠躬尽瘁十分尽心。
一时间,家里只剩下沙沙做题声,和沈止翻试卷的声音。
沈疾川已经是年纪第一了,但他现在一分一分把成绩拉高再拉高,不是为了名次,而是为了能稳稳抓住自己的梦想。
两个人都在为了那一天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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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
“承宗,今天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这次成绩退步很厉害……”
漆绿的正屋木门里,昏黄灯光下,柯朝兰对着沈承宗说,犹犹豫豫:“这是怎么回事啊承宗,是不是题太难了?”
沈承宗坐在正屋里,头低着:“奶奶,你装病装了三年,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从那次被沈止带着去省里医院检查,到现在,他知道真相之后,一直都很沉郁,很少和柯朝兰说话。
柯叔公进了监狱,至今听不到任何消息,柯朝兰就这一个孙子了,沈承宗一不理她,她就会有些害怕,怕以后真的没人管她。
所以就算是沈承宗成绩退步,她跟他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柯朝兰:“你…你年龄小,我跟你说了,很容易被沈疾川发现的。”
沈承宗:“你要是不装病,不被那个沈止发现的话,哥哥想回来看看我们的时候,他不会阻止。现在,就算哥他想回来,沈止也绝对不会让哥哥回来了。”
柯朝兰沉默一会儿:“你成绩退步,跟这个有关?”
“我不会因为他成绩退步的。”沈承宗说,“是你,奶奶。你骗了哥,也骗了我。我们这三年的苦心劳力,担惊受怕,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们?”
其实他成绩退步不是因为柯朝兰。
沈疾川从沈家走了之后,沈承宗再也找不到那个他随时就能问问题的人,他没有沈疾川那样一点就透的聪颖,只能多做题,多问。
可是他性格内向,去办公室问老师,一遍听不懂两遍听不明白,他就不好意思问第三遍了,只会点头说‘懂了,谢谢老师’。
老师教的方式更适合广大学生,但是沈疾川却从小学一直教导辅导他的课业,他清楚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讲课方式精准狠,一两句他就可以明白。
没了沈疾川,他才知道,他哥对他成绩辅导作用有多大。
但他哥能被赶出沈家,他在里面‘功劳’不小,可沈承宗不想怪自己,便将错处归纳到柯朝兰头上。
柯朝兰的错处更大不是吗?
他心里怨自己,怨柯朝兰,最后开始怨沈疾川,怨沈止。
他们长得那样相似,沈止一定早就做了鉴定,挑在那天才过来说出真相,不就是故意的?
想让他哥对沈家失望,这样他们的兄弟情才更牢固,是吗?
如果沈止没来,没有出现,沈疾川还是沈家的人,就算不在五口街,被柯叔公领走了,那也还是他哥。
而不是跟现在这样,沈疾川在学校里见了他,就跟看普通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学校里也都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沈疾川身边的朋友会在他出现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挡住沈疾川的视线,杜绝他们两个接触。
沈承宗多次想上去打招呼,但都没有勇气。
他越想越难受。
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个走向。
总觉得他哥应该还在沈家,跟以前一样继续扶持他。
事情究竟怎么变成了这样?
柯朝兰看他实在难受,低声说:“要不,家里也给你请个家教?稍微补几天,成绩一定能回去的。沈疾川之前留在家里的几千块,奶奶还存着的。”
还有这三年沈疾川陆陆续续赚来的,给她的买药钱,她也一直存着。
家里说是沈疾川管钱,其实只是将养家的重担给了他而已,有些钱柯朝兰一直偷偷存着。
沈承宗:“补课补课,没有哪个人学生的成绩靠一两次补课提上去的。那些家教都没有哥讲得好。”
而且长期补课,家里负担得起?
“暑假也快了,我寒假参加了竞赛班,暑假也得参加,寒假两千块,暑假就得四千块。”
“四千块?!”柯朝兰惊呼,“这么贵。”
她迟疑道:“承宗啊,能跟你们老师说便宜一点吗?分开给行不行……”
沈承宗:“肯定不行的。奶奶,你当初就不该把那十万块钱全给叔公,现在他进去了,家里什么都没捞到。”
柯朝兰呐呐:“他是我弟弟……”
恰在这时,有人来敲门。
柯朝兰住了嘴,喊了几声来了,去开门。
只见门口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他一摘帽子,寸头,额角一道疤,眼神凶狠冷厉。
柯朝兰惊诧:“你——国智?”
“姑姑。”来人说。
柯朝兰:“你不是还在监狱吗?出来了?”
柯国智:“刚出来没几天,知道我爸进去了,找人问了原因,才过来找你们。”
他正是柯叔公的儿子,之前因为撞人入狱了,柯叔公在外奔走许久,赔偿人家家属争取减刑,卖假药得来的好多钱都扔进去了。
没想到他出来了,发现他爹刚进去。
柯朝兰朝着外面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赶紧将柯国智拉进来。
他算是沈承宗的舅舅,一进来就说:“家里还有多少钱?我爸退赃退赔能减刑。”
沈承宗皱眉,柯朝兰拉住他,说:“就两千多了。”
柯国智像是把他们家的钱看做自己的钱一样:“不够。”
犯人在监狱里能买东西,需要家属存钱,就算有限购额度,也能在监狱里面能好过一点。
柯朝兰:“本来是有的。”
“我知道,”柯国智冷笑一声,“沈疾川那个不要脸的冷血小子,他哥给了你们十万。不过你们没问吗?那十万块已经退还给他哥了,我们家一分没捞着,还倒贴养了个白眼狼!”
柯朝兰:“什么?!那十万块还回去了?”她愕然说,“那、那他们也不可能给我们了啊。”
柯国智:“我都打听了,沈疾川那个哥,也没别的家人,就他们两个。他哥要是有点什么事,那钱不都是沈疾川那个白眼狼的?”他眯起眼,“到时候想办法缠上去,钱能要回来的。”
沈承宗脸都白了:“舅舅,你想干什么啊?你刚从牢里出来,别做错事。”
柯国智:“错事?你知道就因为他那十万块钱算作赃款,我爸被多判了多久吗?不过你放心,”他拍了拍沈承宗的手,“舅舅知道,我没那么傻。”
“沈疾川他哥沈止,有精神病。一个有精神病的人,很好对付。”
出租屋。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又减少了一天——
距离6.7号还有15天。
第55章
沈止睁眼,猝然惊坐而起,裹在松散睡袍里的苍白胸膛剧烈起伏。
黑夜里,他艰难咽下干涩,许久,手指才按住太阳穴,从噩梦的泥沼中挣脱开。
手机屏幕亮起——
6:00AM
早晨六点。
小川刚走半个小时。
沈止调出监控,回退时间,看着沈疾川一路安全进入了学校。回退,再看一遍,再回退,又看一遍。
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他才把手机丢到旁边,闭上眼,右手拇指和食指揉捏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身体里残留的药效驱使着困意上涌,他一点都睡不着。
青年静静坐在床上许久,外面熹微的晨光穿过窗户,他心想该去客厅撕下一张倒计时,又想现在不是他起床的时间,小川从监控看见,难免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