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心尖啾(100)

2025-10-09 评论

  他跟着裴度的动作拿了香,却并没有急着点燃,而是拈在手中,置于身前,心有预感地等待裴度接下来的话。

  “他本不该回来。”

  “拿了圣旨,自此便是大权在握的托孤重臣,他应当留在宫中,听着钟声响起,等着第二日面对朝中重臣,宣读先帝遗旨。”

  “而不是为了我这个已经被放弃的儿子,回来这座冷冷清清的国公府。”

  圣旨上写着谁的名字,谁就是即将荣登大宝的人。

  裴国公在宫中才是最安全,但同样的,身在国公府的裴度便是身陷险境,任人鱼肉。

  “刺客的刀刺中了他的左肩,本是轻伤,敷上金疮药便能愈合。”

  “他却拉着我走进了书房。”

  “他不问先帝之死与我有几分关系,不问吴王与我达成了什么合作,不问夺嫡之争幸免于难的几位皇子为何先后暴毙。”

  “他只是满眼疲惫的坐在那,颤抖着手抚摸我的脸颊,问我——”

  “扶光,痛吗?”

  沈溪年第一次从裴度口中听到“扶光”二字,却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语句里。

  “我当然痛。”

  裴度低低轻笑,抬手挥灭线香的火苗,看着袅袅轻烟飘荡而起。

  “牵机之毒,蛊虫之痛,丧母之恨。”

  “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刻都在痛。”

  “看见他的时候,最是痛。”

  裴度曾经有多么敬爱这个父亲,曾经看过多少父母琴瑟和鸣的恩爱,就有多恨,多痛。

  “他老了,鬓发花白,眼眸浑浊。”

  “他阻止不了我。”

  “所以,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沈溪年猛地抬眸看向裴度,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裴国公在这样的境遇下,想的居然是……和自己唯一的儿子,做交易?!

  “他将内力全部传给了我,让我不再受经脉枯竭之痛,死死攥着我的手腕,让我握着母亲留下的扶光私印,发誓终我一生,绝不谋反。”

  “还说,若有朝一日,我被权势迷了心窍,敢起兵造反,便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死后魂魄不得安宁,日夜在地狱里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裴家的麒麟子。”

  “大周的裴扶光。”

  “他到死念着的,都是这些。”

  “我还记得,那时,他的头歪在椅背上,眼睛还睁着,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记住了誓言。我抱着他的身体,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凉了。”

  “只是,他终究看轻了我,也高看了他忠心一辈子的郑氏。”

  “我当然不会谋反。”

  裴度将长香轻插进香炉,抽手后轻抚去手指尖沾染的香灰,长长凝视裴国公的牌位,语调柔和,眼神凉薄。

  “我什么都不做,便够了。”

  “郑氏,坐不稳这个江山。”

  窗外的月光终于找到缝隙探进殿内,被拉长的一条月光铺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照亮了楠木供桌后的阴影。

  照亮了曾经高悬在国公府邸外,代表了无尽荣宠的国公府匾额。

  一柄长剑深深钉进匾额之中,剑刃将国公二字劈开,狰狞的裂缝横亘在过往之间,将所有的爱恨挣扎永远留在了祠堂牌位后的阴影里。

  沈溪年看到了,裴度自然也看到了。

  但裴度却只是静静注视着沈溪年。

  过了许久,沈溪年终于动了。

  他捏着线香,在长明灯处点燃拂灭,对着裴度母亲的牌位恭敬三拜,而后走上前,将长香插进香炉中。

  裴度没有说什么,而是牵着沈溪年缓步走出了祠堂。

  沈溪年却回身看了一眼。

  今时今日,再没人知道,裴国公选择回府的那一晚究竟想着念着的是什么,最后没闭上的眼睛是因为什么。

  裴家的麒麟子。

  大周的裴扶光。

  如今的裴度说起这两句话,眼中只剩下嘲讽与漠然。

  可在发生这些纠葛之前,他本该是这样的。

  鲜衣怒马,少年风流。

  光风霁月,清峙如松。

  他读书习武,自幼钻研经世致用、济世安民之道。

  他曾满怀对家国天下的期盼,想要为百姓做些什么,也曾想过改变这个世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所以,裴度一面做着搅动风云对内政混乱袖手旁观的权臣,一面却又尽可能稳着朝局边关,不让生灵涂炭。

  他想毁了父亲执着一辈子的国公府,却又恨得不纯粹,字字句句带着因爱而生的怨。

  他想做个只为一己之私的恶人,却怎么都无法狠下心肠。

  他本该在光里,却深陷泥沼,挣脱不出。

 

 

第70章 

  从祠堂出来,两人身上都沾染了那种檀香和陈木混合的味道。

  沈溪年不太喜欢。

  这种味道闻起来带着些许灰尘的腥,总让人联想到内里腐坏的木头。

  裴度叫人送了水过来,沈溪年探头看了浴间的大木桶,眸光闪烁。

  裴度正在解腰间荷包,头都没抬:“啾啾大人,下官今日可是全盘托出,毫无隐瞒,理应安安稳稳抱啾睡觉的。”

  试图说话不算话的啾青天人脸一红,小声嘟囔:“那你也没说不喜欢大变活人啊……下次换个地方变,吓死你……”

  裴度动作一顿。

  沈溪年理直气壮地仰头。

  裴大人叹了口气:“快去沐浴吧,不是不喜欢身上的味道?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打喷嚏。”

  沈溪年在屏风旁边磨磨蹭蹭。

  然后当着裴度的面大变黑啾,试探着飞到裴度身前,往裴度伸出的手掌心一坐。

  鸟喙在身上这里啄啄,那里叨叨,小眼睛时不时偷看两眼裴度。

  贼兮兮的。

  裴度看着沈啾啾的小黑脸,故意不说话。

  沈啾啾趴在裴度的手心,眼巴巴地瞅着裴度,用脚爪轻轻蹬裴度的手指。

  我都陪你进祠堂拜祭生母了唉,不用四舍五入都是确定关系了,未婚夫夫一起洗个鸳鸳浴怎么啦?

  人家都主动变成小鸟了。

  已经超级矜持了。

  沈啾啾斜睨了眼裴度,在裴度手心慢慢吞吞坐起来,用鸟爪踢了踢裴度的大拇指。

  裴大人今天小小疯了一下,之前一直压抑的欲望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他动了动喉结:“不会在浴桶里大变活人?”

  沈啾啾黑脸严肃,抬翅发誓。

  裴度捧着小黑鸟,停顿片刻,托着沈啾啾抬步走向浴室隔间。

  沈啾啾翅膀尖尖卷起,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浴桶里的水蒸腾着热气,旁边放着桶凉水。

  裴度先将沈啾啾放到衣架高处,脱了外袍搭在一边。

  手指尖碰到里衫衣襟,感觉到旁边投过来毫不掩饰的灼热视线,裴度却怎么都没办法继续动作。

  实在是过不去那道坎,裴度闭了闭眼:“溪年。”

  专注盯着美人脱衣的沈啾啾立正:“啾!”

  裴度的声音并不大,听上去很礼貌:“转过去,可以吗?”

  沈啾啾歪头。

  小鸟十分眼见地看到裴度脖颈处逐渐弥漫而起的红,以及搭在衣襟处微曲的指节。

  就……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些罕见的局促。

  沈啾啾突然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噢噢噢噢。

  恩公害羞了。

  早说嘛!

  小鸟特别有礼貌地转过身,长尾羽从衣架上方垂下来,在半空一甩一甩的。

  甚至就连翅膀都抬起来挡在了眼睛上。

  裴度顿时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小题大做。

  他垂眸解开衣带。

  里衫,腰带,下裤,里衣……一件一件衣裳被滑落堆在地上。

  裴度也不喜欢祠堂沾染的味道,这衣服等下定然是要被拿去处理掉的。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解开亵裤。

  裴度的手指放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十分清晰的听到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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