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失火我还能把屋顶掀了,把你关在没柴没火苗的地方,家门不幸我除了捏着鼻子接受还能做什么?”
嗯……半裸舞男的确是有那么点家门不幸的意思。
裴度的话带着一种冷幽默,听上去颇有种语气正经认真讲玩笑话的意思,都得沈溪年笑到整个人在裴度腿上发抖。
裴度的手掌搭在少年脊背上,自上而下轻轻抚过:“不用紧张,溪年,没事的。”
沈溪年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裴度,试图判断恩公的这句话是不是在唬人。
“那些问题,如若你真想知道,回家后我告诉你便是。”
“马车上不方便,被旁人看了听了,对你的名声有碍。”
裴度的手指尖轻轻点在沈溪年眉心,手腕间紫檀手串的深色流苏垂下来,轻轻晃动。
“稳重一点,嗯?”
沈溪年的视线很莫名的跟着裴度手串的流苏晃了一会儿,听着裴度的声音,在裴度要收回手时,抬手抓住了裴度的手腕,鬼迷心窍般地扬起下巴凑过去,亲了一下冰凉丝滑的流苏。
黑紫色的流苏,泛着粉色的唇瓣,温热的呼吸湿湿滑滑地掠过腕间脉搏。
这样若即若离的撩拨让裴度瞬间幽暗了眸光。
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后,沈溪年蹭得一下弹起来,回到旁边自己的位置坐好,抬手用力揉了两把脸颊假装所有的红色都是大力揉搓出的痕迹,而后目不斜视地坐端正身体,挺直脊背,俨然一副很是成熟稳重的家主模样。
沈溪年不敢看裴度,耳朵却偷偷竖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想象,亦或是错觉——
恩公的呼吸,听起来好像有些急促?
……
回到谢宅,裴度看了一眼隋子明,什么都没说,握着沈溪年的手一同往内院走。
很熟悉这种秋后再算账的眼神,隋子明很滚刀肉地打了个哈欠,拽着青年一道,准备去找点吃的。
刚才席上多是一些精致的点心菜色,要说吃饱肯定是吃不饱的——谁家好人跑去青楼往饱里吃?
沈溪年一路上都在想马车里那个落在流苏上的吻,越想越觉得自己特别牛逼特别魅魔。
这种撩拨人的法子他这个小脑瓜是怎么想出来的!
太牛了!
莫非他才是天赋拉满的顶级魅魔?
沈溪年直起腰板。
嗯,他就知道自己曾经被熏陶过的恋爱脑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通往内院的长廊,穿过月洞门,迈过门槛——
裴度转身关上了房门。
卡了插销的那种关门。
沈溪年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等等。
不是说不至于、没生气、没什么事吗?!
裴度回过身,迎着沈溪年走过来。
沈溪年用力咽了咽口水,裴度走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直到脊背抵在屏风上。
裴度垂着眸子,静静看着沈溪年此时紧张到炸毛的模样。
他的确是没有生气。
不过是小事,没什么值得发火生气的。
裴度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种出来的小苗已经长高了,长到了旁人看来可以浇水结出花苞的年纪。
可他精心呵护,日日注视长大的花,凭什么要让旁人多事?
沈溪年看上去真的很紧张,像是小兽嗅到了某种风雨来袭的湿腥气,目光警惕,时刻准备着逃离。
可明明他这里,才是最温暖最无害,永远不会有狂风暴雨的巢穴。
裴度想。
如若当真需要教导,也该是他来。
不是吗?
裴度没有再靠近沈溪年,而是虚虚握着紫檀珠串的流苏,缓步走到贵妃榻边坐下。
他的眸光柔暖,神态温和,手指捋开膝上搭着的外袍衣角,而后很自然地落下,轻拍身侧。
“溪年?”
沈溪年被喊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
裴度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笃定的耐心,充满蛊惑的温柔里裹着强势的占有欲。
“过来,坐。”
沈溪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在用力卷着衣摆抠抠抠,眼睫不住地颤动着。
似乎该走的。
今晚的恩公有些不对劲。
理智这样想,可沈溪年就像是被一张温柔却强势的网拢住,双脚不受控制地朝着裴度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他屏住呼吸,在裴度身边坐了下去。
第91章
虽然默认了两人的关系,甚至每夜同床共枕,但要说真正出格的动作,裴度是从未有过的。
沈溪年早就习惯了裴度的手指落在鬓角脸颊边的触感,也喜欢裴度握着他手腕时带来的温厚安心,所以在裴度抬手覆上他的脊背时,身体很自然地顺着裴度的力道朝着裴度靠过去。
裴度的手指没入沈溪年身后的发丝,触碰到少年的后颈,轻而慢地揉捏。
这样的动作似乎也并不算出格,但沈溪年就是控制不住地眼睫颤动,手指紧紧攥着膝上的衣角。
“愤怒是不受控制的情绪,人一旦陷入那样的状态,说出的话无法收回,做出的事也将难以挽回,所以溪年,我不会放任我陷入愤怒。”
裴度的手心很烫,指腹的温度却不高,只是每每划过沈溪年的后颈肌肤,慢条斯理地轻轻揉捏时,总会让沈溪年幻视自己是一只被拎着后脖颈的猫。
沈溪年大着胆子,抬手拽了裴度的手腕,用力握在自己手里,报复般的学着刚才裴度的动作,也对着裴度的手指又捏又搓。
惹得裴度低低笑出声来。
沈溪年听着裴度的笑声,心中却逐渐生出酸涩。
在面对裴度的时候,他总会免不了生出一种看见大山的感觉。
年长者见过太多的山川河流,遇见过太多的聚散离别,他总是稳定从容,温和笃定。
那些笨拙的青涩,莽撞的兵荒马乱,好像只属于一头栽进这片浓郁暮色的少年郎。
沈溪年知道,对裴度来说,小鸟是独一无二的,沈溪年是最最重要的,可裴度总是将自己放在一个师长的位置上。
对沈溪年而言,这样的确有时候会有那么一丢丢挑衅教条的背徳刺激感,但他有时候也总会想,为什么裴度就能总是这么平静淡定,理智从容呢?
是不是因为,沈啾啾是一只小鸟,而沈溪年在裴度眼里,从来也只是还没能长大成熟独当一面的学生?
裴度是个情感极度匮乏的人,他身边的人太少,沈溪年的出现填补了诸多的空缺。
沈溪年几乎占据了裴度所有的私密情感,这也让沈溪年有时候摸不清楚,裴度对他的感情又究竟是属于哪一样。
他们是分不开的,是命中注定会纠缠在一起的。
可恩公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对恩公索求了爱情,所以宽容的,包容地许出了伴侣的位置,并不是真的喜欢——或者说,不那么浓烈的喜欢?
沈溪年想到这,咬着下唇的力道微微加重,握着裴度手指的手也随着收紧,心底的在意推动着他问出问题,语气紧绷:“一点吃味都没有吗?”
沈溪年有点不太想听裴度那一贯温和从容的声音,抢在裴度前继续说:“那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呢?”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没有猜到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青楼,但若是我当真想走,也并不是完全走不了。”
少年的眼睛直直盯着裴度,眼眸很亮,是和当初在院中对裴度斩钉截铁说出自己感情时一样的热枕与直白。
“但我还是进去了。”
“扶光,你这一次不生气,不吃味,甚至觉得不至于,那如果有下一次呢?”
“如果下一次,我点了人,将他安置在外面的宅子,亦或者带他回家呢?”
“你还是会不生气,不吃味,淡定平静地看着吗?”
沈溪年越是说,心中越觉得委屈,那种涌现出的愤怒冲动也越发不受控制。
“那如果哪一天我变心——唔!”
裴度捏着沈溪年的下颌,让那双盛着委屈不满的眸子正对自己,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似乎仍旧是平静的,但笑意却一点点隐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