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人,沈溪年这个真正拥有和商贾相同利益的“自己人”,更能让商贾们交付信任。
再加上沈溪年在姑苏与众商贾交流应酬之时言之有物,对经商一途不仅熟稔至极还常常有许多冒险求新的点子。
商人们的确求稳,但更欣赏敢于创新突破的天才,沈溪年这样的,放在他们任何一家的小辈里,那都是要被好好培养的商人好苗子。
所以这个五路商会的名誉会长会落在沈溪年头上,当真是实实在在的天时地利人和。
站在朝堂之上搞权谋,对男大学生沈啾啾来说的确是太难了,不管裴度怎么对他寄予厚望,但在没有剧情压力之后,沈溪年是真的对当官没什么想法。
但要是说到赚钱的点子,沈溪年能不假思索洋洋洒洒写个三大张纸,每一条都不带重样的。
开玩笑,谁没个一夜暴富的发财梦?
在现代的时候看多了创业经历,梦多了如果自己有本金后会如何如何,现在好不容易有钱有势了,不去赚钱发财都对不起他穿越的这个身份。
家里有一个当官的就够了,毕竟当官真的需要天赋,不管裴度怎么想,沈溪年就是觉得自己没有那种一句话藏着十几层意思的弯弯绕天赋。
小鸟就是直肠子,弯弯绕不了一点。
赚钱多简单啊。
钱袋子是多重要的事儿!
沈溪年现在每天揣着他那把象牙珠子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谢家的主场在金陵。
当船停靠在金陵码头的时候,裴度和隋子明就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在姑苏的时候,谢家就已经算是行事顺畅,毫无阻塞,如今到了金陵,更是……
简单来说,谢家在金陵说话的份量之重,几乎盖过了金陵当地官员。
隋子明从前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咋舌道:“你这……土皇帝啊?”
这话能从隋子明口中开玩笑般得随口说出,足以见如今大周皇权之弱。
裴度抬手轻挑起竹帘看向马车外。
沈溪年给两人倒了茶,笑吟吟回:“哪就那么夸张了,不过是大家关系好,谢家是做生意的,算是给饭吃的主家,百姓们自然便给几分敬重而已。”
隋子明纳闷:“既然谢家势力如此之大,当初棠姨为何会被吴王那老匹夫逼到那般田地?”
沈溪年笑了下,看向裴度。
裴度放下竹帘,与沈溪年对视几息,也明白过来,哑然失笑。
隋子明抬手在裴度和沈溪年面前用力晃了晃。
沈溪年没好气地拍掉隋子明的手:“娘亲出事时,正值吴王势强。”
那个时候,就连裴度都还算不上大权在握,皇帝年少,太后没什么手段,吴王的势力之强可想而知。
“谢家虽在金陵根基深厚,却的确只是商贾之身,镇国侯府的那点名头在吴王这种实权亲王面前根本不够看,自然只能选择最能保全谢家的法子尽可能避开。”
“后来,谢家交到了我手里。”
沈溪年朝着隋子明一挑眉。
裴度在旁边发出一声轻笑。
隋子明:“这题我会,叫……哦,想起来了,官商勾结,私相授受!”
当时他看着沈溪年一天到晚地扒拉那把算盘,还以为是府中的账目有多难算,原来那会儿的沈溪年人在京城,手却已经伸到了金陵。
沈溪年把隋子明面前的几盘点心干果一把挪开。
“不许吃了!”
隋子明连忙伸手去够:“我错了我错,是强强联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行了吧!把那个荷叶酥给我——”
江南的点心都讲究一个精致,荷花酥的味道清香酥脆,却也不大,不过本就是马车上垫垫肚子解馋的茶点,倒也足够了。
“我好奇一个事哈。”隋子明往嘴里塞了一个荷花酥,“你现在在江南,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此话一出,一直没有插手沈溪年行事的裴度也看过来,眸光颇有些感兴趣。
沈溪年的表情谦逊,笑容如同邻家公子一般温润亲和:“也就是你人在北疆,哪怕朝廷下旨不给北疆粮饷,我也能养你们五年的地步吧。”
隋子明瞪大眼睛,嘴里的荷花酥都忘了咀嚼。
裴度也是一愣:“当真?”
“倒也不是仅谢家一家之力啦。”沈溪年显然憋着这个等两人问很久了,语调扬起,“朝廷势弱,又有吴王盘踞江南,原本按照朝廷条例,商贾名下不得有地产。”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天高皇帝远的,挂田产在家奴或是信任的掌柜名下,这种行事在江南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不过,江南商贾们的粮食税收交的比较……嗯,敷衍。”
“吴王想要拉拢江南商贾,手下官员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多加难为,毕竟少个一两成的,朝廷那边也好糊弄。”
“再说了,商贾们年年上贡吴王的珍宝无数,这些粮食税收留在商贾手中也能避开朝廷的耳目,在吴王看来,待到日后他起事,也方便调用粮草去往各处。”
五路商会的聚会可不是白开的,商贾们字里行间透出的讯息,只要能听得明白,稍加整合,字字句句都是重点。
沈溪年在想明白的当时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在他以为大周已经足够烂的时候,现实总能戳出一个更烂的窟窿给他看。
“怎么样?”沈溪年看向裴度:“有没有那种,嗯,女娲补天的无力感?”
裴度悠悠开口:“还好,毕竟我身边有只衔着补天石的能干小鸟。”
沈溪年有些害臊地清清嗓子,低头倒茶水喝,嘴角一个劲儿地上扬。
明明马车就那么大,却莫名被隔绝到一边的隋子明无奈撇嘴,把桌上两人都没心思吃的点心盘子拉过来仔仔细细品尝。
沈溪年回金陵的这趟如他所说,的确没什么大事,但却是每天小事不断。
隋子明在谢宅舒舒服服当大少爷,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在太阳下面被晒成了一滩,舒服得不得了。
裴度不用每日出门上课,但偶尔也会出去走走。
唯有沈溪年每日早出晚归,虽然忙碌,但繁琐诸事却被捋得妥妥帖帖,也发落了一些生了旁心的掌柜亲信,偶尔出门回来还不忘给家里人带点酒楼尝着味道不错的酒菜。
又过去半个月,沈溪年将金陵杂事全部处理妥当,留了可信任的、被敲打过的亲信时刻注意吴王势力和商会其他商贾的动向,准备启程回京。
姑苏那边的消息,泰安县主见江南已然无法争取,已经先行一步乘船回京了。
这次回京,一行人坐的是谢家的私船,吃穿用度都是提前备好的,比之来时不知舒适了不少。
隋子明刚跳上甲板,转身对身后的裴度和沈溪年正准备说什么,便听谢家的小厮来报,说是柳承求见谢家主。
“他之前商会聚会时也曾来求见过我,说是想涨涨见识,也的确是一言不发,只安静听了全程。”沈溪年问裴度,“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林家和文人那边的事儿都是裴度负责的,沈溪年的确想过想把柳承这个原著中龙傲天男主的外置大脑也打包带走,但柳承亲眷从前与郑氏有过间隙,恐怕很难为他们所用,沈溪年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倘若柳承最后还是选了郑闵做效忠之君,依照原著中他的心性手段,柳承的性命是当真留不得的。
裴度的目光掠过远远走来的长衫文人,道:“外祖说柳承辞去了书院先生一职位,只说已然有了日后的打算,其他的不曾多言。”
沈溪年打哈哈道:“日后的打算?那他现在不应该去京城投靠郑闵或是泰安县主么?跟着我们来金陵,这会儿又来求见我,难不成他想跟着我……”
裴度眸光微动。
沈溪年抬手指指自己:“啊?”
不能……吧?
他就是个商人啊,柳承一个读书人来找他干嘛?
当掌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