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熙。”
沈溪年的手撑着裴度的椅子扶手,读出纸上的名字,没忍住笑道:“不错嘛,看着感觉大周还挺有未来的。”
裴度握了沈溪年的手在指腹间轻轻慢慢地捏,也低笑了下:“促狭。”
“我这叫直抒胸臆。”沈溪年的手指灵活一转反捏回去,“这几天怎么瞧着奏折不怎么多?在内阁处理完了?”
“的确无甚大事。”裴度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吴王病逝,吴王世子欲承爵,却遭到支持泰安县主一派的宗亲打压反对。”
“两方在朝上闹的不可开交,都在揽事做政绩,我便清闲些。”
沈溪年动作一顿:“吴王死了?怎么死的?”
裴度:“说是中风,不过太医院的太医没看到人就入棺了。”
“哇哦。”沈溪年的语气干巴巴的,“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让郑闵得手了啊。”
吴王活了这么多年,之前不知道血脉真相都隐隐忌惮郑闵,更别提之后出了奸生子这事儿之后,只不过到底是老狐狸败给了有金手指的龙傲天男主。
沈溪年正想着,就听裴度又说:“吴王下葬得匆忙,本来此事即使众说纷纭也不能强行开馆验尸,应当就这么沉寂下去,但……”
但?
人都进棺材入土了还有但?
沈溪年挑眉。
裴度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吴王下葬第三日,坟墓被人炸开,坟头被一把火烧了个焦黑,尸体也被从棺椁里拖出来暴尸荒野。”
沈溪年:“……啊?”
卧槽。
什么狠人啊敢这么干。
吴王再如何也是皇室亲王,死后埋的是皇陵,这也敢炸敢烧??
“不过正因如此,吴王的遗体七窍出血,指甲乌黑,乃中毒而亡的真相暴露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得郑闵的处境越发艰难。”
裴度的手指很自然地往上,握住了沈溪年的手腕,手指尖搭在沈溪年的脉搏间,感受到指腹下规律有力地脉动,唇角勾起。
“而他因此认定是泰安县主所为,越发不计一切代价打压对付泰安县主一派。”
沈溪年靠坐在裴度的座椅扶手上,大脑飞快处理了一下裴度话中的信息量,反应迅速:“你派去的人?想让鹬蚌相争?”
“我没想到这个。”
沈溪年一听也觉得是这样。
裴度到底是个读圣贤书的文人,这么生猛的事的确不像是他的作风。
裴度话音一转:“但事发之前我的确接到了消息,并且稍稍行了些方便。”
沈溪年在心里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他也多少生出些好奇。
究竟是多么生猛的勇士,才会想到炸坟鞭尸,还付诸行动的?
***
三日后。
大清早的,沈溪年才刚洗漱完,手和脑袋还在回味早上的美味恩公,就听下人说谢夫人回来了。
沈溪年一个激灵,当即把早上啃过的恩公抛到脑后,一路小跑去了前厅。
谢惊棠带了不少东西回京,正在叮嘱下人们小心搬动,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就知道是沈溪年来了,一个转身伸手,手指精准无误地捏上了自家儿子的脸蛋。
“不错,及冠了,长胖了,看着红光满面的。”
“瞧着就知道吃的不错。”
谢惊棠一开口就说了沈溪年一个大红脸。
沈溪年哼哼唧唧:“娘亲~”
谢惊棠稀罕地揉搓了几圈儿子的俊脸,抬手一挥:“娘给你准备了好几箱子新衣裳新发冠,赶明儿试给娘亲看看,不合身不喜欢的话再叫人改!”
沈溪年听的满头大汗,连忙转移话题:“娘亲你回来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城外接你嘛。”
“就这么几步路,有什么好接的。”谢惊棠好笑道,“就你早上那个赖床劲儿,早起不得蔫巴小半天?”
“而且这次我是来躲个清闲,快马赶回来的,后边有狗追着,东西都是托人走其他路先一步送到京城的。”
沈溪年皱眉:“有人在对付您?”
“问题不大,让它们追一追也没什么,我爽着呢。”谢惊棠哼笑,“我把吴王那个老家伙的坟给炸了,顺带一把火给燎了个黑。”
沈溪年:“……?”
正在这时,被沈溪年叫来的杨倪林刚好过来,被下人带着跨进门槛,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前院里英姿飒爽,风采比之当年越发耀眼夺目的谢惊棠,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欲言又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谢惊棠。
谢惊棠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抬眸扫了一眼。
审美稳定,喜好一如当年的谢惊棠顺口说了句:“哟,这小郎君模样还挺俊俏。”
沈溪年:“……”
隐约间,沈溪年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颗少男心破碎的声音。
第108章
怎么说呢……也并不令人意外。
沈溪年抬手扶额,没忍心看杨倪林,摆手让侍女引着对方先去其他院子安顿下来。
等到人走远了,沈溪年才压低声音凑近谢惊棠提醒了一下下。
谢惊棠抬眸望天回忆了好一阵子,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了一点碎片画面,恍然:“啊……是小扇子啊,模样气质变了挺多。”
其实好像不应该问,毕竟是自家娘亲的私事,但是沈溪年忍了又忍实在好奇:“小扇子?”
“他当时挂牌第一晚跳的就是扇子舞,可好看了……”谢惊棠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抬手按着沈溪年的脑壳轻戳了戳,“行啦,他现在既然是在你手底下做事,从前的事便不说了。”
“我知道的。”沈溪年当然听得出自家娘亲的意思,很自然地接话,“他挺会做生意,很能干,我准备提他做掌事去帮帮标行那边。”
“挺好。”谢惊棠想到什么,话音一转,“对了,你那个标行,现在实际规模怎么样?有多少可靠的人,能接多大的单子?”
沈溪年听出点别的味儿来,眨眨眼:“那要看娘亲想运什么了。”
“钢铁。”谢惊棠一挑眉,“数量不少,目前在金陵,能运吗?”
江南的兵器,还数量不少,这一听就知道谢惊棠肯定是截胡了吴王势力武丨装私兵的铁矿。
沈溪年也不问自家娘亲是怎么做到的,一边在脑子里快速思考水路和陆路哪个更能掩人耳目,一边回答:“运到京城肯定不行,这边人多眼杂,郑闵和泰安县主最近又打得火热,稍不留神就会被注意到。”
“运来京城,不如直接送去北疆。”
“金陵……”
沈溪年思忖片刻,立刻有了主意。
“得先走水路顺着运河到济宁,然后装作商队,分几次转骡马驮运就能抵达北疆。”
北疆边镇多位于山地边缘,马车很难顺利通行,骡马驮运反而更加低调稳妥。
并且标行的标头标师们大多出身北疆行伍,走那段路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但……”沈溪年看向谢惊棠,实话实说:“如若是兵器的模样,恐怕不好掩饰。”
标行毕竟是才铺开没多久,在有些地方过路都是靠钱财和京城上的人脉疏通,同当地的地头蛇们还没有特别熟稔,大多数时候,运输的货物还是会被检查。
不论什么时候,兵器运输都是极其打眼的事情。
谢惊棠笑得张扬:“乖宝,在做生意这方面,姜还得是有经验的辣。”
“那批兵器早就被融成了其他模样,外面烤了一层陶泥,哪怕是仔仔细细检查,都不会被发现端倪。”
“你给我拨一个管事的,我让金陵那边的人联系他。”
“……”沈溪年轻咳了一声,“刚才那个行么?”
谢惊棠作为当事人却十分大方:“有什么不行的?他熟悉江南水路,倒的确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