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就他了。”
沈溪年是真的很佩服自家娘亲——各个方面。
要紧事说完了,沈溪年拉着自家娘亲往院子里走,十分亲昵地絮絮叨叨:“娘亲这次回来多住一些日子吧?你一走就好几个月,我都好想娘亲了……”
“行行行,住到你们成亲后再走。”
谢惊棠本来抬手想揉沈溪年的脑袋,但青年从前的马尾已经束成了发髻,戴了发冠,个子也蹿高了好一截,已然比她还要高了。
明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明明还是这样亲昵撒娇的模样,却瞧着成熟干练了不少。
是大人了。
谢惊棠的手落在沈溪年的肩膀上,轻拍了拍,缓缓笑了。
也是,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曾经那个走路跌跌撞撞,娘亲娘亲喊着的小糯米团子,都已经及冠成人,到了承担起自己家庭的年纪了。
谢惊棠看着因为她提到成亲而露出羞赧期待神情的沈溪年,噗嗤笑出声来,屈起手指,弹了沈溪年一个脑瓜崩。
“娘亲!疼!”
沈溪年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不管是不是真疼反正先撒娇。
谢惊棠于是伸出手:“疼啊?来让娘亲看看。”
沈溪年大叫着往前跑:“我才不!娘亲你肯定又想弹我!”
谢惊棠眼疾手快抓住沈溪年的衣领:“跑什么,变个小鸟让娘亲瞅瞅,是不是又胖了?”
“我才不胖!”
沈溪年大声狡辩。
“我那是毛蓬不是胖!”
……
沈溪年变成小鸟和娘亲玩了一个多时辰,看到谢惊棠的眉眼间浮现出疲惫,就很贴心地给娘亲留了洗漱休息的时间,出了院子才想起被他抛在脑后一整个早上的裴度,脚步一转就往书房走。
小皇子郑明熙的身体不是很好,这几日又是刚来裴府,忠伯张罗着给小家伙定制衣裳,诊脉调养什么的,还没开始读书认字。
所以沈溪年探头进书房的时候,发现只有裴度一个人坐在桌后,正在看着一张写满字的绢布。
“看什么呢?”沈溪年脚步欢快地走过去。
娘亲回来了,爱人朋友也在身边,对沈溪年而言无疑就是最开心幸福的事了。
裴度将手里的绢布递给沈溪年。
沈溪年展开低头看去,眼皮立刻一跳。
上西域下大蛮,这绢布上不仅画了地图和势力分布,甚至有些地方还圈了两方外族的边防巡视路线。
有些地方被箭头拉出来写了点零碎的情报八卦,但都有关两族的内政矛盾和可以钻空子的人际关系。
绢布上的字迹是属于谢惊棠的,沈溪年再熟悉不过了。
谢惊棠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带着潇洒不羁的笔锋,看似散漫实际锋芒内敛。
这绢布是谢惊棠刚回来时给忠伯让他转交给裴度的,沈溪年在谢惊棠院子里陪娘亲玩的时候,裴度就在研究这张轻如蝉翼却又重若千钧的绢布。
不到一年的时间,谢惊棠居然不仅去了西域,在太原圈了马场,甚至还去了一趟大蛮。
西域的马胜在耐力,但大蛮的马却优点在爆发力。
裴度从来没有见过谢惊棠这样“贪婪”的商人,他给谢惊棠裴府的腰牌,本意的确只是和之前说的那样,让谢惊棠在危机之时可以有缓和之力。
但谢惊棠整合她手中掌握的一切资源,凭借着这块腰牌,将裴府的人脉产业利用到了极致,不仅从西域如愿买到了种马,还去大摇大摆去大蛮腹地走了一遭。
沈溪年深呼吸接着一个深呼吸,喃喃自语:“不行,明天得让太医给娘亲瞧瞧,看有没有伤了或者亏损什么……娘亲每次遇到这种有挑战又暴利的生意都疯得很。”
裴度顿了顿,欲言又止,眼中困惑之色越浓。
沈溪年又看了两眼绢布:“按照娘亲写的,今年冬日大蛮那边恐怕不好过。”
大蛮是游牧民族,缺粮少药怎么办?
最快的方式就是去抢。
抢大周边境百姓、掠大周边境将士。
所以谢惊棠才会在有机会劫了吴王那边的兵器后果断下手,想来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往北疆运。
“北疆生乱并非坏事,外忧才能压得住内乱。”裴度和沈溪年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只有足够紧急,能让朝廷放下一切顾虑的外敌压力,才能重新启用先帝曾经亲手打压到了极致的随家——让隋子明能够重接虎符,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赶赴北疆。
毕竟虽说如今皇帝是“病”到快要驾崩,但不论是郑闵还是泰安县主,恐怕都未必心甘情愿将北疆交到随子明的手里。
谁不知道隋子明是死心塌地跟着裴度的人?
这和把军权交给裴度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不论是谁赢了,坐上皇位,只要惹了裴度不悦,参狼军便有可能率军勤王,兵临城下——换了谁做皇帝,都觉得龙椅烫屁股。
沈溪年把兵器的事儿和裴度说了,两人商议了一番,大概定了路线,但明天还是得和隋子明通通气,先送个信去北疆那边。
北疆也不是全然的铁板一块,各处的探子不少呢。
沈溪年靠在书桌边,手里拿了一根毛笔转着把玩,垂眸想着等会儿要交代杨倪林的事项。
裴度则将那张素娟折叠收进匣子里锁好。
忽然,沈溪年听见裴度唤他:“晞宁?”
“嗯?”
沈溪年转头看裴度,就见这人难得眉眼透着几分不理解。
“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还望晞宁可以为我解惑。”
恩公这样的聪明人都想不明白的事儿?
沈溪年一下子来了兴致:“什么?”
裴度顿了顿,还是开口:“谢夫人当年……究竟为何会看上镇国侯?”
沈溪年顿时明白过来裴度的意思,没忍住大笑出声,笑了好一阵才收住那股子冲动,眉眼弯弯道:“因为看脸啊~”
裴度面上的不理解越发明显。
“当初还是镇国侯世子的沈侯爷光看外表是真不错,又有那股子世家才能养出的气质,放在江南和那些学子商人们一比,可不就脱颖而出了嘛。”
在这件事上,沈溪年觉得自己是真的很理解自家娘亲。
“而且当时还有个英雄救美的情节在,娘亲说她当初动心就是因为患难之时的对视。”
沈溪年说着,看了裴度一眼,脸颊浮现出几分薄红色。
“我当初不就是因为从水里被救起来,看了一眼你,便念念不忘记了许多年?”
其实,如今回想起来,沈溪年也依旧能回忆起那一瞬间看到裴度时的怦然心动。
或许是救命之恩,也或许的确是见色起意,但就是那一眼,便让沈溪年将裴度深深记在了心里。
哪怕重生成了一只小鸟,许多事都模模糊糊记不清了,也还是记得那张惊艳过他的面容。
说着无心,听者却极其在意。
在沈溪年没注意到的间隙,裴大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薄唇微珉,眸光闪动。
***
因为谢惊棠回来了,沈溪年晚膳后便和娘亲待了一会儿,陪着娘亲玩了一会儿奇迹小鸟和换装儿子,赶着天边擦黑了才往内院里飞。
打着哈欠,小鸟团子飞的慢慢悠悠,路过单独拨给小皇子郑明熙的院子时,沈啾啾视线一扫,看到院子的角落不声不响窝着一团阴影。
飞过去一看才发现是这会儿本该睡在房间里的小孩儿。
沈啾啾站在树梢上盯着半夜不睡觉出来看星星的小孩儿好一阵,等到小皇子似乎觉得冷了,不声不响拉好衣裳顺着墙角摸黑回去房间后,沈啾啾这才转头继续往内院飞。
结果刚飞过一个墙头,就撞进了熟悉梨香气的怀抱里。
沈啾啾从裴度指缝里挤出一颗小鸟脑袋:“啾?”
今晚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晚上都不好好在房间里待着,都要出来看星星?
“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