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隋子明洗漱完收拾好自己,天色已经亮了。
隋子明把阿飒放回鹰架上,手掌抚摸过阿飒的鹰羽。
唉,小鸟的确是有小鸟的好处,能随身携带。
阿飒更适合广袤无垠的边关,但是跟着他,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被关在院落里。
沈啾啾看出隋子明眼中的郁郁,一翅膀拍过去。
隋子明一边嘟囔“小鸟团子力道还不小”,一边朝着沈啾啾勾手:“走着?这会儿早市肯定开了,咱吃饭去。”
……
和沈啾啾猜的一样,沈原还真的带着个遮脸的斗笠,一瘸一拐地抱着个包袱来埋黄金了。
比起掩饰身份,沈啾啾更怀疑沈原那么要脸的一个人,戴斗笠完全是为了遮挡自己鼻青脸肿的脸。
然后,计划之中的,沈原在回去的路上抄小道,正正好听到了有关盲盒和琉璃盏的消息。
隋子明窝在木器行后院廊下,被日光晒的有些困倦。
木器行毕竟不是单纯的营生铺子,后院很宽敞,明面上是为了放各类木雕木器,实际算是一个小型的情报中转地。
作为一个处于闹事的情报地,后院结构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做了可以清晰捕捉店铺周围异样的设计。
这地方隋子明熟悉的很,裴度手里的情报有不少都是他从各个地方取来汇总过去的。
不然就裴度那个不轻易相信他人,又要掌控全局的性子,累也要累死了。
今天一早,盲盒摊位刚出摊就被各府的小厮侍女包围了,隋子明和沈啾啾都觉得吵闹,便躲去了木器行里。
晚睡早起的隋子明坚持撑开眼皮,在看到沈原站在盲盒摊位前兴奋到双拳紧握后,才嘶了一声闭上眼。
顿了顿,隋子明想到刚才特意去看的摊位的账本盈利数,忽然觉得,他应该对沈啾啾这只小鸟做一些非常有必要的改观了。
他问旁边看上去胜券在握的小鸟:“所以说,你怎么就断定,沈原听到琉璃盏的消息一定会上钩?”
沈啾啾站在一处镂空木架子上,将小鸟脑袋伸进仙人木雕飘逸翩飞的绸带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器行外的情况。
这地方正适合小鸟,仙人木雕扬起的衣摆恰好能托着小鸟的屁股,让小鸟能放松脚爪坐好,脑袋甚至都有搭着的地方。
木雕师傅在仙人的身周还雕刻了笼罩过来的梅花木雕,支棱出来的花枝方便了坐在仙人木雕身上的小鸟,哪里痒了,动动身子就能蹭痒痒。
听到隋子明的问题,沈啾啾头也不回。
“啾啾啾啾。”
小鸟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但你听不懂啊。
啾音还没落下,沈啾啾就背后一凉,翅膀毛险些炸起来。
小鸟从木雕绸带里抽出脑袋回头看,正对上两个眼巴巴的人类。
甲十三的手里甚至都准备好了小鸟毛笔和裁成小方块的宣纸!
隋子明戳戳沈啾啾的翅膀:“说说嘛。”
“还有你这个盲盒摊子也说说呗。”
隋子明的确是有点好奇沈原,但那点子好奇根本比不上他对金钱的渴望。
“这东西我看着老赚钱了,要是以后能一直干,岂不是个金蟾蜍?”
甲十三则是背负着整个暗卫的好奇心,准备写一本小鸟观察手册。
虽然是暗卫,但裴度训练暗卫的方法并不是死士的那一套,除了当头儿的甲一总是冷冰冰干巴巴的,其他暗卫在府里各有身份,也真的是性格各有不同。
所以说,偌大的裴府看似没有后院,实则成分复杂。
沈啾啾想了下,也觉得是得把盲盒生意说清楚。
从木雕上跳下来,小鸟落在被小石子压好的宣纸上,张开翅膀让甲十三帮小鸟戴好毛笔。
【盲盒只是短期进项的法子,只能用一次】
【最迟下个月,应当就会有相似的生意了】
隋子明张口要说话,甲十三眼疾手快,从旁边拿了个苹果塞进了隋子明嘴里。
沈啾啾给了甲十三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小鸟赞赏。
小鸟表示非常满意。
甲十三露出一个暗卫超厉害的酒窝笑容。
隋子明故意重重咬下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照他说,他们是最先做盲盒生意的,要是有别的商人店铺照猫画虎,直接上门收钱不就行了。
沈啾啾睨了眼满脸不以为然的隋子明,慢吞吞写字。
【盲盒无非就是玩个新鲜,京城的贵人哪个府上就缺件什么东西了】
同样是京城贵人的隋子明啃苹果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这阵新鲜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一本万利的生意就别想长期赚,捞一波收手差不多了】
【咱们觉得好挣钱,其他人也不是傻子,都知道赚钱,都想要钱】
【要是让人查出来咱姓裴,问题就不是做生意了】
两人一鸟并没有一个姓裴,但实际上都是裴家的。
【而是姓裴的人想要干什么了】
裴度本身就是在朝堂上近乎一手遮天的内阁大臣,这种时候大肆敛财,不是想造反是干嘛。
隋子明不吭声了,等着小鸟一笔一划继续往下说。
甲十三从一开始就知道,以后裴府大概真的会迎来一位小鸟管家,所以他倒是不质疑沈啾啾,他只是……
小厮打扮的暗卫想到裴府的那些账,又看看翅膀小小,脑袋小小,鸟爪也小小,字都写不快的小鸟团子,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胀痛的良心。
沈啾啾没注意甲十三的动作。
毛笔本身是软的,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墨团团,小鸟又是用翅膀控制,一个不留神这张纸就不能看了,所以沈啾啾写字的时候是半点都不能分心。
【所以这种生意咱们急流勇退才是正理,反正大头都是咱们赚了】
【再说沈原】
【他是个小心眼,以前镇国侯府有个琉璃盏,他想要但被我得了,他在意到半夜睡不着都要给我砸掉三个瓣】
【琉璃盏在沈原心里,几乎等同没得到手的世子之位】
【琉璃盏虽然算不上独一无二的贡品,但也是珍稀物件】
【沈原拿不出那么多银两去一掷千金,因为他还没当上镇国侯世子】
话写到这,沈啾啾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翅膀跟都写得发酸,扭头用鸟喙用力顶着小鸟翅膀给自己按摩。
甲十三喃喃接话:“所以,在看到这种一文钱就能抽一次,却有可能得到琉璃盏的机会时,他不可能忍得住。”
这就和赌徒的想法是一样的。
只要置身桌边,只要生出了那个想法,谁都会想——万一那个幸运的人是我呢?
怎么就不可能是我呢?
如果是我,那就是一本万利,几乎白拿的好处。
是啊,谁不想做一本万利的生意。
盲盒这种营生从某种方面来看,和赌场的做法几近一致,区别只在于,对不同的客人意义完全不同罢了。
对想要争个幸运高低的其他客人来说,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幸运,赌一口气罢了,沈啾啾甚至给他们设了限购。
但对沈原……
沈啾啾休息了一下,想着写都写了干脆写完,就支棱着翅膀继续。
【回头绕几圈关系,让铺子的伙计和沈原派的人搭上线,给他盲盒不限购】
【或者给他升级个雕花盒子,就说出琉璃盏的可能更大】
【他不仅会买,还会一直买】
【买的越多,越停不下来,越想要赚回之前付出的银两,手里没钱就会去找周氏,要不到钱甚至会弄一些东西出来倒卖】
【而现在镇国侯府里最容易被弄出来倒卖的,就是那批原本从咱们这出去的古董珍玩】
对其他人来说,盲盒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意,但对沈原来说,这就是一个看得见填不满碰不到的无底洞。
沈啾啾不太记得周氏是什么性格,但应该是很聪明的一个女人,不过她的聪明不妨碍她有个被宠坏的自大儿子。
而她足够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沈啾啾这算不上什么阴谋算计,甚至非常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