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歉意道:“应该由我来买戒指。”
“感动了?那就以后对我好点。”
钟情语气中意有所指,但不等面前满脸疑惑的人开口发问,就上前去揽住他的肩膀,哥俩好地往船舱外走。
“走吧,结婚去,我已经向校领导打过申请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是学院小礼堂几个教授拿着稿纸,念完誓词,下发结婚证书,半土半洋地走完流程,也就罢了。
什么开宗牒合籍一类的统统没有,毕竟人族放弃修道之后,修真一途日渐衰败,曾经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化为乌有,哪还有什么宗牒户籍,全都是一群散修。
连修真学院都是仅存的妖精们报团取暖才建立起来的,还穷得叮当响。
要不是狐狸精A到Z作为嘉宾,一边抹眼泪一边送上花来,学院连给新人的花路都没钱铺。
走完那条小路后,郁真如轻声开口:“等以后……一定补一个盛大的婚礼。”
钟情笑笑,不以为意。
盛大的婚礼,任务位面里他不知道亲身参与过多少场。中式的西式的、古代的未来的,应有尽有。
弄得他参加婚礼简直熟练得像回家,就连这一场属于他自己位面的婚礼,也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紧张的感觉。
但是郁真如好像很紧张,连指尖都在轻轻发抖。
固然藏在广袖之下无人得见,与他十指相握的钟情却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等到夜幕时分,双双对坐在竹林之中,郁真如就更紧张了。
钟情有意逗他,故意从乾坤囊中翻出一本双修功法,一边翻看一边笑着吐槽:
“我就说人族离开哪里,哪里就会变得荒芜一片。你看,人族一旦不修道,就连双修功法都失传了,好不容易找出来一本,还这样平淡无奇。”
面前人开口说的却是:
“你似乎并不开心。”
钟情神色一顿,没想到他会这样敏锐,眼中笑意真心了些。
“别担心。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结婚。是我自己的原因。”
钟情的确有些不开心。
前世他答应与郁真如结婚,固然有中了激将法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包藏祸心。
那时候他已经见过诛翠剑灵,并且发现这剑灵竟然如此单纯好骗。
若是能骗得剑灵在他与郁真如比剑时倒戈,岂不是不战自胜?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这才答应和郁真如结为道侣,并在婚后使出浑身解数引诱剑灵反叛主人,却不想最后自己竟然动情。
修为、长生,都不想要了,只想带着小翠远走高飞。
结果走到一半就被戴了顶绿帽子的郁真如逮到,按在竹林里开始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涯。
钟情思来想去,觉得接下来这一连串剧情都不太像有杂菌出没的样子。
因为新婚道侣出轨私奔而发疯实在太正常不过了,虽然发疯的时间长了点、力度大了点……但是竹子嘛,本性难移,也能理解。
所以估计接下来他还是得按照前世的发展,带小翠私奔,被正主找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作自受,重蹈覆辙,除了现在对郁真如好点,什么自救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他哪能开心得起来?
就比如现在,他会自取其辱地抽出本命剑,对还在发抖的郁真如挑眉自信道:
“来比一场吧,胜者才有选择的权力,谁赢了谁在上面。”
这个时候的郁真如当然不是他对手,但前世两百年后作为藤菜精,他确实输给了生长速度惊人学习速度也惊人的竹子精。
他不敢赌体位是否也算是一个关键节点,只能选择和前世保持一致。
几百回合之后,神秀被诛翠一剑挑飞,钟情心有戚戚看着插在远处巨石身上的本命剑,解扣子的动作悲壮得如同英勇就义。
“愿赌服输,来吧。”
郁真如不动:“你若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废话少说,快来!”
苍白手指覆上淡青的领带,解了好几次才勉强解开。
钟情看得无语:“郁真如你别抖了,你抖得我都有点害怕了。”
面前人低低道:“我像是在做梦。”
钟情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哦?你还梦见过这个?”
郁真如抬眼:“梦见过。”
钟情:“……”
这恋爱脑竟是如此的诚实。
“好啊。”
钟情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道:
“你可以把你梦中对我做的事情,全部在今晚重温。”
竹林深处一片漆黑,头顶的竹叶紧密地遮盖着,流泻不下一丝星月的光辉。
这样一来,在内在外似乎都没有分别。
所以当郁真如指尖探进衬衫衣摆时,钟情没有扫兴地喊停,由着他去了。
他想郁真如大概只是忘了,而不是真的变态到有幕天席地的爱好。
身下竹叶在肌体的碾动下沙沙作响,有郁真如灵气蕴养,这些竹叶即使掉落,也依然青翠欲滴。
渐渐的竹叶清香越来越浓,像沉浸在一汪无垠的竹叶海洋中,钟情竟真的感到有湿润的海潮没过他的脚背、指间。
他下意识去抚摸那些海浪,摸到一手淡绿的液体,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们身下的竹叶被碾出的汁水。
钟情分不太清过去多久了,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前世,可面前的人神情真挚而温柔,又和前世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视线渐渐移开,望向头顶。
那里的竹叶似乎开散了些,像是也被主人的心绪感染,在风中微微摇动,彼此摩擦的声音也像是海浪。
月光终于能漏下几缕,钟情借着这一星半点的光亮,看清了郁真如的脸。
这是一张太过熟悉的脸,但脸上却又是如此陌生的神情。
陌生到钟情突然生出一种盲婚哑嫁的羞怯感,一时间惊觉压在身上的人其实并不熟识。
他一直努力想要克制这种错觉,但越努力,这感觉反而越清晰——
这是之前任何一个任务世界都不曾带给他的感觉,甚至比最后一个位面被拥抱神魂时还要让他难以忍耐。
或许也正因为是他自己的位面、他自己的身体,才会一丁点拨弄都受不了。
“郁、郁真如……”
钟情实在受不了了,额间红纹轻闪,竟是连神秀剑纹都被逼了出来。
“停下……让我休息会儿……”
郁真如低头讨好地吻他:“怎么了?我让你痛了吗?”
钟情说不出话来,十指扯着郁真如的长发泄愤。
就是因为不痛,就是因为知道身上的人动作已经无比轻柔,他才没办法强硬地逼着郁真如轻点慢点,或是干脆将他一脚踢开。
“算我求你了……”他的声音都带上一点哭腔,“让我休息会儿……”
郁真如舌尖轻轻舔过身下人的眼角:“阿情,你哭了吗?”
“我没有!”
钟情几乎快要崩溃了,“不许这么叫我!”
他现在想起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就好像人间那些参加同学会后旧情复燃的爱侣们,明明已经彼此熟悉到毫无秘密可言,已经经历过背叛、欺骗,已经得到一个惨痛的结局,再次相见,却因为那几分陌生的熟悉感,还是不知死活地坠入欲望之中。
被这种羞耻感逼出的眼泪更让钟情无措。
他甚至因为过于慌乱,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小翠。
他想,若是换了小翠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丢脸。因为小翠会很乖,会听从所有的要求,无论对他做什么、在他面前露出什么样的姿态,都会被全部地接纳。
眼角传来湿热的舔吻,视线被遮挡后,钟情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像狗一样舔他——这是小翠也常常做的事情。
潮湿的吻渐渐向下游走去,月光一寸寸显现出来。钟情伸手覆住面前人的脸,失神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