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不开心,倒是系统唏嘘不已。
【难怪这个位面原剧情主角攻受能终成眷属,原来他们还有这种渊源。一个来自草原,一个来自深山,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千百年前居然还是一家,怪说不得剧情设定他俩之间的吸引力会那么强呢。菜精,看你干的好事,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都能给拆咯。】
钟情暂时没理它。
他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声音也开始更轻缓:“从深山和草原来到城市,难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但这并不代表你们被时代抛弃。你们的祖先曾经征服世界,你们当然也可以。无论是成为帝王还是沦为俘虏,只要还有一口气能喘下去,就会不屈不挠地活着。”
他微笑道:“等我死了,你们也会像祖先一样好好地活着,对吗?”
心中吊着的那块巨石轰然落下,庄严微微闭眼。
原本寻根溯源的温馨故事一瞬间陡转而下,结局竟然是如此的阴森可怖。
他很快睁开眼,红血丝之下是声色俱厉的惶恐和无措。
“你怎么会死?钟情,现在医疗很发达的,即使是晚期也有治愈的几率。我有很多钱,我还联系国内外所有最好的医生,你会好起来的,阿情,你会好起来……林姿寒!”
他几乎是暴怒地扭头朝一旁一言不发的人叱道,“你为什么不劝他!你不是爱他吗?”
“庄严。”
钟情轻轻唤道,“这样的话姿寒已经对我说过无数遍。”
他捧起庄严的脸,看着那双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疲倦至极却又暴怒不堪的眼睛。他慢慢说出下一句话,无比清晰地看见这句话出口后,这双黑瞳里的愤怒尽数化为悲痛欲绝。
“这样的话,爸爸对妈妈也说过无数遍。”
“但妈妈还是走了,以一种痛苦不堪、毫无尊严的方式离去。”
庄严没有办法再与他对视。
他低下头,靠在钟情双膝上,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乞求。
他听见钟情继续说:
“其实十年前她死的那天,我听见了你和医生的谈话了。”
洛绒女士在小庄严来到庄家的第三个月宣告抢救无效死亡。
那个月正是小庄严闭口不言潜心修炼普通话的一个月。他整整一个月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有在那一天,他主动找到医生,问了他一个问题。
钟情抚摸着庄严的头发:“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有多么伤心。知道这种癌症会遗传,就赶紧跑回来找我。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我。”
“庄严,十年前我没看懂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庄严渐渐抬头,仍不敢直视钟情,视线只好久久停留在他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我在想,我绝不会那么自私……我绝不会让你那么痛苦。”
钟情微笑:“我希望你能用十年前的眼神看着我。”
庄严怔怔看着他的心。
那个被裹在藏袍之下的所在毫无起伏,似乎已经停止跳动。要不就是那里或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颗心,不然怎么能忍心对十年后的他说着如此残忍的话?
十年前他们只认识两个月,他还存有大把的理智去衡量正确和错误,但十年后,他才知道为什么当时钟父明知爱人每一天都在备受折磨,却还是想多要一天的机会。
多一天,再一天。
因为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爱人的世界。
他可以与钟情永不相爱,甚至可以与他永不相见,但是钟情要活着,在他的世界里活着。
“阿情,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才刚找回你,你怎么能告诉我,之后就是永别?”
钟情微笑,轻飘飘地避过这个话题。
“牧区的老奶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中原人来到牧区,爱上了一个牧民的女儿,给她写了一句诗表达爱意。”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牧民们都很喜欢这句诗,他们拼命地想要记下来,但到底是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流传下来的只有三个连音调都变了的发音。”
钟情抬起庄严的脸,看着那双赤红潮湿的眼睛。
他说:“我爱你。”
庄严眼中瞬间落下两行泪水。
颗颗砸入藏袍的皮毛之中,消失不见。
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听见钟情对他说这三个词,却不想在现实中听到时,会让他如此心碎。
“你说过只要我猜对这个词的意思,安全词就能生效。”钟情莞尔,“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未了。庄严,带我去瑞典吧。”
“……”
“听说瑞典同性可婚。我可以和姿寒结婚吗?”
“……”
钟情锲而不舍:“我可以和姿寒结婚吗?”
“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庄严闭眼,所有的嫉妒仇恨都化作喉间一股腥甜咽下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钟情开心地转头,在林姿寒不可置信地眼神中,问:
“姿寒,我可以和庄严结婚吗?”
不可置信变成茫然无措,茫然无措又变成无可奈何。
林姿寒低头苦笑,喃喃:“当然可以……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走过来,握住钟情的另一只手。
“选吧。无论你选谁,都没关系。”
钟情一手拉着一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可以两个都选吗?”
第60章
系统尖叫:【菜精!你在干什么?!你这么做是犯法的呀!!会被审判者关起来的!!!】
钟情沉默。
被他求婚的另外两人也沉默着。
他们的粒子在剧烈地震动着,彼此仇视、互相厮杀,风暴中心却是一片平静。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
即使这样默契,到现在为止他们仍旧没有正眼看过对方一眼,只是各自握紧钟情的手。
钟情回握过去。
得到满意的答案,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心中却并没有多么开心,只剩一片寂寥荒芜。
在金钱的加持下,移民手续办得很快。
他们刚到瑞典的那一天,天空下起小雨。北欧的冬天总是这样阴雨绵绵,道路两旁的欧式建筑尽管漂亮得宛如童话,蒙上这层雨雾后,便也从梦幻童话里来到森然冷峻的现实。
行人大都不撑伞,姿态闲适地在街上漫步。
钟情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丢开伞,下一刻就被林姿寒拽入怀中,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告诫他不许调皮。
庄严取出纸巾擦去钟情脸上的雨水。
这张脸已经很消瘦了,有着明显的病气,但还是漂亮得惊人。时不时有行人朝他们好奇地看过来,在看清这张脸时眼露惊艳,又在下一刻变成惋惜,原地驻足目送他们离去。
到达瑞典的几天后,钟情止痛药的剂量加重。
拒绝治疗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吞下大量胶囊后,用那个千疮百孔但没有痛觉的胃去消耗他喜欢的海鲜和奶油面包。
这里有超大的海鲜市场,几乎每个铺位都有一只猫,懒洋洋地躺着,既不怕人,也不找人讨要吃的。
钟情让庄严买了许多鱼,然后指挥林姿寒喂猫。
猫咪们不喜欢林姿寒身上猎人的气息,吃完小鱼就很没良心地扭头走开。钟情就笑嘻嘻捧起他的脸亲一口:“没关系,它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天气冷得滴水成冰的时候,钟情不合时宜地要去斯德哥尔摩划皮艇。
湖水已经结出一层很薄的冰霜,皮艇驶过,发出冰块被碾碎的嚓嚓声。那本来是很微弱的声音,但周围冰天雪地,连风都被冻住,所有细微的声音都震耳欲聋,所有细微的感情静水流深。
庄严掌舵,钟情拉着林姿寒坐在船尾,看着雪白冰层上破开的航迹,“像一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