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的那一只,头发乌黑,眉眼精致,浓翘的睫毛比他身后这匹马身上的毛还要长还要密,简直是冰雪雕铸的小美人,当然他是绝对拥有孩子气的可爱的,但也绝对不能忽视他这惊艳的五官。
范靳相信,他这孩子如果长大了,光是容貌都能在京中掀起一波狂澜。
看见两人在门口等待的模样,范靳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点笑意。
他张开双臂,朝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小雪球就松开娘亲的手,啪哒啪哒撅着小屁股跑过来了。
跑到范靳身前,悯希用两只小手一起抱住他的大腿,软乎乎地叫道:“爹爹……有没有给我买桂花糕呀?”
范靳一听,眼睛诧异又尴尬地瞪起:“桂花糕?哎呀,瞧爹这脑子,下朝后事太多,给忘记了。”
悯希亮晶晶的眼睛暗下来了。
他伤心地撇过脸,努力忍住眼泪:“可是爹爹昨晚答应过希希的呢。”
说着说着,就有点哽咽。
期待一整个早上的事落空,对一个小幼崽的冲击是爆炸性的。
这就跟走路上突然被门夹了一样难过。
想到范靳经常教育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悯希察觉到鼻尖酸麻时,立刻张开粉扑扑的掌心,往两边脸蛋上拍了拍,想把眼泪拍回去。
结果泪水还是在眼眶边上凝聚,刚想用手背擦一下,范靳突然将他滴溜抱起来,随后变戏法似的从后背掏出来一袋芬芳的桂花糕。
悯希一下傻眼。
他盯住那一袋梦寐以求的甜糕,小脑袋瓜转来转去,终于在范靳哈哈大笑中,反应过来自己被骗的事实,他气哼哼:“爹爹大坏蛋。”
悯希抢过那一袋桂花糕,拆开一看,看到里面庞大的量,又忍不住低头窝在范靳的肩膀上,友好地贴贴:“谢谢爹爹,爹爹是好蛋。”
范靳:“……”左右都是个蛋。
不过范靳心情不要太好。
这小雪球之前特别冷漠,最近两天却突然变得亲人了,又爱黏牙,又爱跟脚,范靳这千疮百孔的心脏都快被泡融了,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范靳受着小雪球的贴贴讨好,兴致一浓,竟忍不住用胡子去蹭小雪球的嫩脸。
悯希惊恐又为难地捧住自己的脸蛋到处躲:“咿呀……”“爹爹……”“爹爹,扎扎。”
“哈哈哈。爹爹回去就剃!”
范靳将悯希高举起来,让人坐在自己的肩头上。
范靳和那帮虬髯大汉一样的武官不一样,他有近乎徒手劈柴的力气,但却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斯文长相,悯希被他驮得稳稳当当,像个高傲的小皇帝似的就进了府。
范夫人掩唇笑着看着父子俩,那双柔荑手时刻在悯希的脚丫子旁边虚虚扶着。
等到进到厅堂,范靳就把悯希放下来,让人进去洗好手再吃点心。
小雪球嘴巴馋,闻言马上点点头,荡着小腿跑进去找丫鬟:“姨姨我要洗手手,可以帮帮我嘛。”
小家伙一下跑远,厅堂只剩两个人。
范夫人满目温情,直到悯希彻底不见,才敛起一些柔情,转过头担忧问道:“怎么样?”
范靳嘴角的笑意顷刻间凋谢,好似刚还在温暖四月春,转眼又坠到了腊月寒冬。
担心悯希会随时跑回来,他将声音压下,沉沉道:“局势不太好,约莫这几天就会有动乱,此处不宜久留,明天一早,你和希希就启程去他舅公家。那里与京城相距甚远,此处再乱也殃及不到。”
范夫人早知道会有这一出,却没想到上头的人动作这么快,野心这么急,她不由颦眉:“那你呢?”
范靳拍拍她的肩膀,安抚:“放心,不会有事,我暂不能离京,但会给你们派好人手,定期传信。等风头过去,自会去接你们回府。”
府字一落,小门响起脚步声,洗好手的悯希,展示战利品一样摊着两只小手跑过来:“爹爹,我洗好啦,超级干净!”
范靳装模作样在他手掌心上面打量起来,而后给予肯定:“希希真棒,谁家小朋友能洗得像你这般干净?掘地三尺也找不出!”
小雪球腼腆一笑,又见范靳朝他招手:“希希,你来,爹爹和你说点事。”
悯希抿起唇角走过去:“爹爹,什么事呀。”
范靳用诱拐孩童的语气:“想不想去找舅公玩?你二岁时他还抱过你,让你骑大马呢。”
悯希压根不记得舅公是谁,脑子也没这人的图像,但幼崽生性喜爱玩闹,他不假思索地应答:“想~”
范靳一笑:“那明早让娘亲送希希去,不过爹爹要嘱咐一些事,这才能放心希希出远门。”
“爹爹你说。”悯希摆起严肃脸。
见他这副模样,范靳手心发痒,实在忍不住搓揉,但当前正事要紧,范靳清咳一声,比出食指:“第一。”
“若是有举止鬼祟的人在偷看你,比如说他在摊子前挑选东西,手中却始终拿着同一样左看右看,偶尔还向你这边瞥来一眼,这样就是鬼祟,希希眼睛好,一旦发现,需立刻告诉侍卫哥哥。可有听清?”
如今京中的人风声鹤唳,他忽然送妻儿远走,定会惹起怀疑,招来些烦人的鹰犬走狗,若是那些走狗向圣上禀告了些有的没的,他们的大计定会受到阻挠。
所以,一旦发现——必要除之。
悯希非常乖顺:“爹爹,我听清啦,我耳朵也好着呢。”
范靳眼中的血腥气一闪而过,又摆出慈父脸:“这其二,便是在路上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绝不能捡。”
悯希疑惑:“爹爹,怎么才算乱七八糟。”
“比方说,戴项链的鸟雀,翅膀有颜色的蚂蚱等等,特别奇怪、和你平常见过的不同的东西——总而言之便是,不要随便捡东西。”小孩容易对奇形怪状的玩意产生兴趣,再将其捡走当玩具,可若是上面动有手脚,可将马车一路行踪暴露出去呢?
范靳表情略略变阴暗,眼睛也透出嗜好杀戮的色泽,悯希懵懵懂懂,只觉得不太喜欢这样子的爹爹,便瘪嘴道:“我都记住啦。”
范靳嘱咐好悯希,便要去着手挑选此次出行跟随的侍卫。
悯希见爹爹娘亲都要忙,便自己抱住桂花糕的袋子,哼哧哼哧地跑回自己的卧房。
悯希还小,没有课业需要做,卧房里全都是范靳为他张罗来的玩具。
他一开始还新鲜,整天抱着不撒手,后来就腻歪了,如今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他拿出三个桂花糕放在手帕上,剩下的准备明早路上吃。
悯希人小肚子小,原本预定的三个桂花糕,只吃两个就撑得慌了。
他舔舔嘴巴,用手帕给自己擦干净嘴,撅着屁股往床上爬,准备躺会。
小孩一沾枕头就容易困。
悯希也如此,他摸住自己的肚肚,嘴里嘀咕着再躺半柱香,到时一定起来。
半柱香的一半都没到,悯希已经在梦中见到了周公。
“呼……”屋中响着恬静的呼吸声。
一息,两息,三息过去。
“砰——!”
悯希被这突然的一声惊天躁动给震醒,他睁大眼睛爬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叫外面的丫鬟:“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