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照出的男人眉峰犀利,背部宽阔而有力,弯腰捡起床上的衣物时,他的正面暴露在镜子里——
赫然是谢恺封的脸。
第21章 催眠(21)
晚上的便捷酒店静谧幽静, 门外铺的长毯有效弱化了脚步声,保洁推动的车轮从上面碾过,也同样悄无声息, 客人的睡眠得到充分的维护。
谢恺封穿戴整齐,斜斜坐在床边, 目光垂落在身边睡熟的男生睡颜上。
十分钟前, 谢恺封将用烫水杀过菌的盆,接满热水再端在床边, 半蹲着用热毛巾给悯希从头到脚擦过,悯希那毫无瑕疵的脸叫他擦得熏着微红, 连绒毛都纤毫毕现。
他喜欢侧躺,一只手再轻轻揪着枕头,身体蜷缩起来躺在被子里,温顺又安静的睡姿让他看起来更小了,谢恺封有时候觉得他小到,自己可以揣在大衣口袋里走到哪带到哪。
谢恺封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摩挲过悯希的脸颊,又加多两根手指,捏起上面的一点肉轻轻揉捏, 永不知满足般, 从左脸捏到右脸。
他的掌心很烫,让睡眠中的悯希感到安心和温暖, 忍不住抱住被子朝那如若暖水袋般汲汲往外熨出暖气的人身源头靠近, 揪住枕头的手,也往上挪,一把握住谢恺封的尾指。
谢恺封看着蹭上自己的整张脸,额头瞬间难耐地跳了跳。
他看向自己右手虎口摩擦出的擦伤, 身体发出警告,不能再继续了。
他忍耐住心头狂躁的情绪,别过眼去。
悯希是充满无限未知的盲盒,他散发出来的吸引力永无止境,谢恺封被他施舍地赏赐了一次,食髓知味,后半生就此毁了。
因为悯希,他以后再也看不上别人,他只能对悯希着迷,闻到一点味道,都要发狂。
明明看起来这么脆弱,怎么会让自己这样?
谢恺封眼中少见的露出一些迷惘,重新挪动视线,放在自己的掌心上。
那张脸在手里有规律地呼吸,睫毛很长,谢恺封袖口的衣物纤维,因为他贴得太紧,甚至沾上了他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淡香。
好喜欢,谢恺封用拇指轻碰手里的脸,压低声音道:“你想毁掉我。”
“你想逼我这辈子都喜欢你,是吗。”
谢恺封俯下身子,再次亲吻悯希的额头。
很浅的一个吻,没持续太久。
睡梦中的悯希感到有异物在自己脸上,一巴掌拍了过去,在谢恺封脸上留下鲜红的巴掌印。
谢恺封微偏过脸去,顿了一秒,淡笑一声。
打都打不疼,这么弱小的人,一旦脱离自己的庇护和视线,一定会被其他别有用心的狗欺负。
没有人能忍住在悯希面前不犯错。
就像他,已经犯下了一个难以宽恕的错误。
还是无法挽回的,谢恺封心想。
灯光稀少,谢恺封一只手托着悯希的脸,另一只手在黑暗中伸过去,拿起了悯希脑袋旁边的手机。
点开,主屏幕上有几十条消息,因为本人设置,内容是私密的,看不到,再一往上划,就显示出了密码锁。
谢恺封没有试,他微微倾身,整个人没入黑暗里,又拿起自己的手机,面容解锁。
屏幕亮起瞬间,展开他之前没关闭的界面,神秘的深蓝色顿时笼罩住了他的眉眼——
【欢迎回来,封。】
【监测权限开启中,时长:156个小时36分27秒……】
【是否侵入接管目标人的手机数据?】
【Yes】
淡蓝色转换成灰白色。
【沈青琢:我在你发的位置门口,但没见到你。】
【“沈青琢”未接来电20个】
【沈青琢:我很担心。】
【确认选择全部删除?】
【Yes】
【删除中……删除成功。】
谢恺封放下手机,将手机轻抵在下颌上,沉沉地望向床上睡得一无所知的悯希。
他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三。
抢别人的未婚妻,手段顽劣,并且不知悔改,不觉得自己有错。
谢恺封不认为沈青琢能保护好悯希,只有他可以,只有他。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悯希和沈青琢亲热,而他自小在母亲那里学会的招数,就是靠抢,任何想要的,抢到头破血流都要抢过来。
悯希可以将他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所有的求助和撒娇都对着自己使。
不会有人知道他霸占沈青琢位置的事……
他会永远瞒住,将这秘密带进坟墓里,瞒一辈子。
……
夜幕初上,集合点的晚间负重跑训练刚刚结束。
黎星灼是第一个跑完的,他连水都没喝,跑完就蹲在一棵树下面拿着手机咬牙切齿。
他看到学校论坛上,有大量悯希的新帖子出现,每一张照片身边都跟着一个谢宥。
他浑浑噩噩的,每张照片都看了一遍,这么自虐完一通,他把脑袋埋进胳膊里,任由眼泪把身上的迷彩服打湿。
好难过。
认识一个悯希,把他泪腺都弄敏感了。
不,不是因为悯希,他的眼睛就是这么天生敏感。
他也不是因为悯希哭,是因为眼睛进了沙子,沙子太大颗,把他眼睛磨得疼。
太疼了,所以哭一下。
迷彩服是举办组统一制作下发的训练服,透风效果好,黎星灼眼泪浸透太多,全从网格里钻进去,再顺着手部凸起的骨头往地上流。
黎星灼埋了一会,顶着乱糟糟的哭脸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把悯希拖进黑名单,但当屏幕上真正出现确认删除的字眼时,他又猛一咬牙,使劲关闭了手机。
他噌地站起来,往树后面的幽谧小路走去,不知从哪打来的光照在他脸上,描绘出了他极富少年气的五官,还有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表情。
方才好像还是一个在黑暗中迷茫失落的狼崽子,此刻又似重新找到了能安慰自己的借口,眼睛亮晶晶的,他要去找悯希,听听悯希怎么说,他不是还没听过悯希解释吗?
他还是舍不得放弃悯希。
他不相信悯希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就算,就算悯希真的是。
那为什么不能踏第三条呢……
集合点的探照灯三百六十度环绕,当灯照向北方时,后面的墙上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黎星灼轻松扒住墙,翻了出去。
悯希是晚上七点多醒的,醒来沈青琢已经不在了,留在桌上的是一个摆盘精致的饭盒,荤素搭配,还有洗干净的果蔬,色香味俱全。
悯希不太有胃口,他打开手机,发现黎星灼给自己发来了几百条消息,划都划不到顶。
总算想起自己的人生里还有一个老爱哭的小狗。
悯希一路往下滑,因为刚睡醒有些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他看着黎星灼发来的那些小心翼翼斟酌措辞问自己能不能来看看他的短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黎星灼,都这么忙了,干嘛还非得来见他啊。
一个太子爷,被人这么忽略,不应该暴跳如雷,想尽办法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悯希很惊讶,惊讶过后,就是心虚。
黎星灼是第一个把他当朋友的人,自己却总是冷落他,哪怕有千百种不得已的理由,也确实伤害到了黎星灼。
伤害是难以泯灭的,生成了就永远存在。
悯希抿唇,关掉手机。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外套,本来想去医院检查一下的计划暂且搁置。
他打算先打个预约车去黎星灼说的集合点看一看黎星灼。
那几百条短信里,黎星灼说了自己未来半个月都要在集合点待着的情况,幸亏国际赛事在国内举办,他想去看黎星灼,不用专门坐趟长途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