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正在用高烧得快变成浆糊的聪明大脑思考是谁疯了。
苏镜的反应最快——就是因为她认出了绊倒霍戎的、完全透明的空气触手,才顺藤摸猫找到了书架顶上的沈未明。
她立刻阻止了其他人的火上浇油:“都别说话!别动!”
霍戎脸上的焦急和闷火,在看到那一团小黄鸭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虚脱的狂喜。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冲过去,被苏镜一把精准地反手薅住后衣领,牢牢钉在原地。
“未明……?”
苏镜自己仰起头,把所有情绪压成劫后余生的轻柔,嗓音微哑,仍然透着不易觉察的余悸。
“我们回来了……没事了,回家了,没事了。”苏镜说,“听话,不怕。”
她一边用最柔和的嗓音安抚,一边在背后打出一连串清晰的手势——示意铃铎去关窗、锁门、反锁,所有出口全部封死,一个不留。
放在平时,这点小动作当然不可能瞒过沈未明,但现在猫在发高烧。
湿漉漉的灰眼睛委屈地闷闷盯着她,沈未明把自己用力塞回毯子里,小触手“啪”、“啪”地拍着杉木书柜。
他的领带!
他最喜欢的、苏镜帮他系得最舒服的一条!
居然被他们拿出去给外面不知道哪个流浪野哨兵闻了!!
霍戎被苏镜拽着不敢乱动,看着满办公室飘的抗议和控诉气泡,只能哑着嗓子火急火燎地哄:“未明听话,下来,上面危险……领带?什么领带——哦哦,领带在!没给没给!在呢!铃铎?快去洗干净,用三勺洗衣粉,青苹果味的!
他张开手臂,不停调整着角度和方位,像个随时准备接住自由飞翔猫崽的倒霉老父亲:“不生气,听话,霍戎哥不好,是哥不对……”
他只顾着伸手,一不留神就又露出了手背上的血痕——被小触手慌乱挠破的地方已经结痂了,早就不流血了,但还是很显眼。
小触手的拍打声停了停。
过了一会儿,一条还沾着干涸的血痕、异常蔫巴巴的小触手探过来,怯生生地碰了碰霍戎的手背。
它惶恐地、不安地胡乱擦拭,试图把血痂擦掉抹除。
“嗯?这什么……”霍戎都没注意,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用粗糙过头的指腹随便捻了两下,“没事啊,破点小皮,早就——”
苏镜往他嘴里塞了个静音气泡。
真相大白。
猫不是因为被拿走领带、被搬走沙发、被抄家夺走了所有的草莓罐头和能量棒储备,还被无视了一整天才被吵到发脾气躲起来的。
……虽然这也很值得发脾气了。
很值得在记仇小本子上写满二十页并冷战七十二个小时。
但沈未明结束了那个任务,没像往常一样在原地理直气壮、挺胸昂头地等待他的“奖励”和“接驾”,是因为之前喂药的时候,慌乱中不小心用触手弄伤了霍戎。
所以才又后悔又自责,又害怕他们因此生气、甚至不要他了。
所以拖着高烧疲惫的身体,自己悄悄回了家,躲到了自认为最安全、最不容易发现、最不会被拎着后脖颈揪出来丢掉的角落。
……苏镜深吸一口气,沉默着,用力闭了下酸涩的眼睛。
她控制住情绪,掌心轻轻覆住那条慌乱试图抹去“错误”的冰凉小触手,轻轻揉着,哄着,温柔地制止了它无措的胡乱擦拭。
小触手僵硬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缠绕上苏镜的手腕,紧紧蜷在柔软温暖的掌心,细微地发抖。
“没事啊,未明,你看,你霍戎哥皮糙肉厚,一点都没事。”
苏镜柔声说着,语气笃定,令人安心:“他一点都不疼,一点也不生气。”
霍戎:“……”
道理是这个道理!
一百万个赞同!
但这也得让他自己说两句表个态吧!?!霍戎还被自家亲向导的静音气泡封着,涨红了脸,不停点头,手忙脚乱地比划“对”、“完全不生气”、“赞同”、“哥的错”。
苏镜完全不理会自家要冒烟的哨兵,看了一眼玩命搓洗领带、弄得满脸是泡泡的铃铎,得到了「门窗已锁好」的确认:“未明,下来好不好?我们开三盒至尊甜草莓罐头,还有小蛋糕,铃铎答应一个星期不吃麻婆豆腐盖饭。”
铃铎:「??」
小黄鸭毯子微微拱起了一小点凸起,毯子边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一点缝隙,露出相当谨慎和警惕的灰眼睛,湿漉漉地迟疑着眨动。
沈未明动了动,撑着书柜边缘,一点一点探出毯子。
皱巴巴的衬衫丢了两颗扣子,露出过分苍白的锁骨和肩膀,铃铎只瞄到一眼,脸就腾地烧起来,慌乱仓促地拼命转开视线。
沈未明向下看了看,似乎想就这么跳下来——但他显然忽略了自己在发高烧,又这么盯着家被抄了一整天,精神力也早已疲惫不堪。
所以扒着柜沿的手指脱力的一松,眼睛闭上,单薄的影子就轻飘飘从三米多高的柜顶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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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怜]猫要哄,猫要抱!
亲亲亲[可怜][红心][红心][红心]!!!
第134章 野生哨兵
家里唯一的哨兵闪电般扑过去。
虽然因为太过着急, 没能完美控制好力度,轰隆一声撞塌了书架,噼里啪啦掉下来几百份文件盒子、摔得满天飞纸、挨了苏镜一万个眼刀……但接住了。
沈未明被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一点儿也没摔着,掉在哨兵肌肉强健的肩膀和强悍手臂里。
撞得闷闷“嗯”了一声。
霍戎自己连退了好几步, 结结实实摔坐在了地上,根本顾不上,手忙脚乱掀开衣服检查沈未明的身体状况:“没事了没事了, 不怕, 哥接着了!撞疼了没有?!别躲我看看!哪撞着了?腰吗……”
苏镜的精神力一点都没用来管自家皮糙肉厚的哨兵。
两个向导的精神力火速合作, 铃铎的精神力丝线也拉到了极致,紧急抢救着铺天盖地乱飞的文件。
他没有沈未明同时操控上千条小触手的能力,连人也英勇地扑了出去, 死死攥住了一份决不能掉水里的绝密报告。
苏镜精准控制住了十几个最重要的文件盒,让它们排着队悬浮飘过去,轻轻摞稳在办公桌的一侧, 这才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没好气地瞪了坐在地上只顾着检查猫的霍戎一眼。
她快步走过去,半蹲下来, 无视了疼得龇牙咧嘴直吸气的霍戎, 抬起手,轻轻摘下小黄鸭毯子,指尖轻柔地梳理着那些蹭得更乱的小卷毛。
沈未明无意识地轻轻顶了下她的掌心。
系统终于既敏锐又迟钝地发现,这部分回忆又加上了那种「前辈可爱、不容置疑的、绝对的可爱」的滤镜。
苏镜显然也没法抵挡,语气变得更柔,声音放得极软:“好了,没事了……未明?有没有摔到哪里?吓到没有?”
沈未明烧得脸和额头都通红, 他似乎被这震天动地的动静弄得稍微清醒了点,从霍戎的肩窝抬起头,被苏镜轻轻摸着脸颊和耳后。
湿漉漉的灰眼睛眨了眨,看了看苏镜和霍戎,变成蜘蛛精的铃铎,又看了看漫天缓缓飘落的打印纸和彻底被撞报废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