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当他返回这条小路的时候, 刚好看到那肌肉男已经和徐平堂聊了起来。
“宁黎, 你来得正好, 巨人娱乐的方总想找咱们工作室定制个电影本子。你最近不是刚写了个悬疑剧本的开头吗，可以顺便和甲方聊聊。”
巨人娱乐那艘标志性的纯白色飞船也慢慢在街角降落, 刚刚宁黎在街边建筑二层瞥见的那男人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是一张比现在很多顶流明星还要精致的脸，对方单手插兜，像是周旋在觥筹交错的商业晚宴中的常客，身上那股贵气逼人的矜贵气质带着些轻微的压迫感, 一瞬间不禁让宁黎脑海里联想起自己新剧本被毙的痛苦。
已经隔着屏幕见过无数次,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方总真人。
和梁姐平时那副媚上欺下的嘴脸一点也不一样, 方总明明是整个星联邦有名的大老板，为人却没有半点架子, 下楼之后主动走过来, 简短地和几人分别握了握手。
在工作室里宁黎是地位最低的新人, 在剧组是最不起眼的小编剧, 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和甲方大老板握手的机会。
他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的, 等坐在方总订的餐厅包厢里时，才想起来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老大哥：
“你说巨人娱乐想找我们工作室约本子，为啥不直接联系梁姐, 非要绕这么大弯子来剧组蹲我们。”
徐平堂脸上带着笑：“方总助理说方总很喜欢我写的《小巷许多事》，就是专门奔着我们来的。”
“我刚刚给梁姐发了消息，但是这里好像信号不是很好, 消息一直发不出去。”
宁黎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家餐厅门口标注着联邦美食评定系统的最高星级，整个餐厅建筑高高架在汪洋的海面上，起落的海水透过玻璃在他们脚下涌动。
包厢的面积足有一百多平，四周是通透的落地窗，窗外有人穿着燕尾服弹着钢琴，悠扬的琴声顺着收声孔传进室内。
虽然宁黎没看菜单，但也知道光是桌上几道菜的价格都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就是随便在碗里挖一勺估计都抵得上剧组那一整箱子破盒饭。
不只是他，就连工作室新来的那富二代小孩都被这顿饭的阵仗震得瞪大眼睛。
梁馨沅不在，这也是他们三个第一次绕过工作室老大和甲方直接接触，一时间表情各有各的僵硬。
“各位好，我长话短说，我这边要开个新的电影项目，要求在两天时间内完成初稿创作，而且人物设定要符合几个主演的外形条件。”
宁黎和徐平堂对视一眼。
行业协议规定电影时长不能超过一百二十分钟，现在的主流时长在一百到一百一十分钟之间，初稿的篇幅大概在两万字出头。
虽然任务很重，但是他们工作室足有十多个人，如果一人负责一部分，两天把本子赶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额头逐渐冒出汗来，徐平堂有些焦急地不断切出光脑信息界面，试图修复着不中用的网络。
突然来个这么大的金主，时间又这么紧张，万一他们三个把生意谈黄了就大事不好了。
方灼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轻轻扫过，他目标中的两位原创编剧都坐在这里，另外一个年轻人的虽然主营业务是古偶剧本改编，但如果能招进巨娱也算是有收获。
他一边闲闲地切着牛排，一边开出比食物更诱人的条件：
“单剧本价格任开，但需要你们和原来的工作室解除劳动关系，转到巨人娱乐这里。”
“此外每月有固定月薪，所有福利待遇和巨娱正编员工一样，公司不干扰你们接其他外单。”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明白方灼为什么要避开梁馨沅，单独和他们几个小工谈了。
这是明晃晃的高薪挖墙脚。
徐平堂的脸色腾地一下变了，他率先放下刀叉，扯着旁边两个小弟的胳膊就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道：
“抱歉方总，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工作室所有人都是梁姐一手发掘的。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文字工作者的坚持。”
说罢，徐平堂连拉带拽地将两人往餐厅门口推。
令他没想到的是，宁黎突然像个滑溜溜的泥鳅一样从他身边转走，接着快步跑回餐桌旁边，举起右手积极道：
“老板我来，我一个剧本五万就行，我没有文字工作者的坚持。”
徐平堂眼睛都瞪大了，一瞬间满脸憋得通红，指着宁黎的脸痛心疾首道：
“宁黎，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梁姐平时对你不好吗，整个工作室的新人里就属你过稿率最低、最不服管，但就你待遇最好。”
“我以为梁姐对你有多用心你都看在眼里，她一手把你带进编剧这行，手把手教你改稿子，在你没思路的时候指点你。”
“连你那本唯一拍出来的那本《沉季》都是梁姐给你提供的题材，你就这么报答她？！”
“是，我们都知道你家里有点困难，但是梁姐也尽她最大的能力给你单独加了工资，你现在就要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钱背叛她？你真的太让我寒心了……”
宁黎平时再怎么厚脸皮，此时也被指责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而徐平堂见他态度有变化，叹了口气，便想上前一步，将这位走岔了路的弟弟重新拉回来。
方灼笑了笑，微微支着下巴：“什么叫做‘这点微不足道的钱’？”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将早就写好的合同传给宁黎：
“单剧本价格五百万，每月保底月薪十万，出差采风统一报销五星级酒店。”
方灼对着宁黎轻轻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以后不要说一个剧本五万块这种话，别人还以为巨人娱乐要倒闭了。”
宁黎颤颤巍巍地调出合同看了一眼，咔咔将自己名字签在了乙方那一栏，对着方总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义父，您让我怎么写我就怎么写。不止外貌条件，我能把主角性格也写得和几个主演一模一样。”
“您要是想亲自出演的话，我还能单独给您写个角色，另外可以附加几万字的人物小传。”
“义父，我一见您就觉得一见如故，现在孩儿终于有了报答义父的机会，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徐平堂被两人的一唱一和搞得脸色极为难看，良久，他苦笑一下，对着坐在主位的男人缓缓道：“方总，你可能对我们工作室的生态不太了解。”
“和其他大编剧工作室的工作流不一样，我们这里的大部分本子都是梁姐提供基本骨架、创作思路和大纲，我们这些小编剧只负责补充具体内容。”
“你今天大可以随便挖人，但你很快会知道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自己独立原创的能力。”
他对着面前这个叛逆的弟弟摇摇头，失望道：“宁黎，离了梁姐我写不出好本子，你也一样。”
说完，徐平堂强硬地拉着另一个新人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方灼静静看着徐平堂的背影，回忆着梁馨沅工作室近几年出品的剧本——其中出自徐平堂之手的就有五个，每个的题材和走向都和对方上一世写出来的都没有太大出入。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梁馨沅所谓的“发掘”和“指点”，徐平堂估计现在早就成了独当一面的大编剧了，根本不至于在工作室磋磨这么多年。
他很想拿仪器扫描一下徐平堂的大脑，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梁馨沅装了什么无条件服从指令芯片。
也好在这次成功把宁黎签下来了，论巅峰状态下的创作水准，宁黎的能力要远超同时代其他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