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饕餮睁大眼睛瞪他:“你就是拉不下面子找人家,每次都拿我当借口,每次都是我想哥夫我要见哥夫,哪个人听不出来此我非我,人家的眼睛也都快黏你身上了,你怎么就是看不见。”
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当年的决裂闹得太难看,这么多年没有机会说开,他们都没有台阶下。
总要有人当一下台阶。
长浅年纪小,脸皮厚,又是小辈,狸总不会拒绝小饕餮。
长妄摸摸小饕餮的脑袋,轻声道:“兄长只有你了,你不帮我,我和狸怎么办。狸以为我恨他,不肯来找我,不敢来找我,我不去,他就一辈子都不来了。”
小饕餮吃软不吃硬,心一下就软了,差点把行我去脱口而出,别别扭扭地挣扎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去找人家。”
“……”
“不一样。”
长妄掏钱,买下了这多艳红绸缎织成的花球,低声道:“我们一起去,和我自己去,意义是不一样的。”
“你恨魔族吗?”长妄把花球从小饕餮嘴里抢回来,俯下身,和小饕餮贴了贴脸。
“封印我们的又不是整个魔族。”小饕餮对这个台阶非常满意,也凑过来蹭了蹭长妄的脸,“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教我的。”
当初那个封印他们的杀千刀魔王已经被狸弄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恨的。
长妄笑了笑。
他把花球系在小饕餮的颈间,抱起小饕餮说:“走吧。靠你了。”
*
小白蛇吓得窜出去,变大身形咬住狸的衣摆就往回扯,含混道:“你等等!你干什么去!”
沈听弦快步跟上:“狸圣祖,你先冷静,你要不要先听镜白说两句。”
他从小白蛇未尽的话语里听出了异样。
小蛇和长妄关系明显更亲近更要好,一回来就成了人家的私生子什么的,虽然大概率是为了隐瞒真实身份的谣传,但也说明了郁镜白应该是长妄那边的娘家人。
蛇蛇把狸叼回来,按着坐好:“我有话要说。”
狸低声道:“抱歉,我冲动了,但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哎呀,我知道。”
见狸不这么冲动了,大蛇便黏回沈听弦身边。
沈听弦抬手摸了摸蛇蛇的脑袋,蛇就自动自觉变回了光滑洁白的小蛇模样,落在了桌上,正色道,“我第一次遇到殿下的时候,他怀里抱着伤重昏迷的你和长浅。”
他那时刚化龙不久,全身充满干劲,路遇伤者出手救了一下,从那时候就和长妄结了缘。
狸猛然抬头,喃喃道:“那时……我破完封印便力竭昏迷,醒来后人已经在魔域了。”
他猜得到可能是长妄的手笔,没想到却是长妄带着他求医,最后是小白出手救了他。
狸是混血弃婴,从小在魔域长大,他一个人挣扎着活到了成年,却被看不惯混血种的某家少爷推落悬崖。
再次被疼醒过来时,他已身处郁郁葱葱的崖地,身上的伤口草草处理过,口腔里有浓郁的血味,一袭青衫的清瘦人影侧对着他,低头咬着绷带缠手腕上割出来的伤口。
阳光从上方打下来,将那人的五官轮廓都镀上一层清明柔和的光影,鸦羽般的长睫半垂落,松散的长发垂在肩侧,肩上睡着一只看不出种族的小团子。
他身上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青衫,光是坐在那儿就像是要融进苍翠的背景里,可清瘦挺直的肩背笔直地立在那里,就像是喧嚣尘世中默然伫立的青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柔韧又清雅。
只那一眼,狸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那人似乎发现他醒过来了,偏头看过来,眼睛弯起轻微而柔和的弧度。
狸忘了神,那人说了什么他甚至都没听见,往后很多个日夜狸都因为那一刻的失神而懊恼不已,他反复揣摩着长妄那天那刻究竟说了什么,可记忆中的柔和清影霸道地占据掉里所有心神,他不得不一边懊悔一边被迫承认自己连人家的口型都没看清。
长妄用血喂活了他,这条命就是长妄的,一直都是。
当时狸年纪不大,不善言辞,却认死理。他从小生长环境就很恶劣,一直恶劣到大,以至于狸习惯了,最擅长的是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体顽强地活着。
只要给他一线生机,他就一定会抓住。
但长妄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长妄三天喂一次血,起初狸很抗拒,但长妄只是摸摸他的头,温声和他讲理,喝一点能养伤。
狸不要,长妄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在他面前划开手腕,任猩红的血液流过那道皓白的手腕。
狸眼睛瞬间红了,扑上去想捂住长妄的伤口。
无论他喝不喝,这血都要流出来。
所以不要浪费了,不爱说话的小哑巴。
后来长妄有一点愧疚,他利用小哑巴对他的感激,用这种方式逼着人家必须喝他的血,稍微有一点霸道无理了。
但他也没有办法,那个捡回来的小家伙脸色差成鬼了,每次闭眼小饕餮都得吓得跳上人家的胸膛,贴上去听听心跳还在不在,看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疼昏过去了。
后来长妄不让小饕餮跳人家的胸膛了,因为小饕餮被喂得有点壮实,扑一次狸就咳嗽两声,他也不吭声,还会努力稳定身体不把小饕餮晃下去,瘦削无比的胸膛突出清晰可见的肋骨,咳起来惊天动地,再给小饕餮踩一下,怕不是真得散架。
后来狸伤好了,才发现长妄和长浅只能在崖底下的一亩三分地活动,一旦超过距离,全身都会浮现出锁链的形状,阻挡他们再踏出一步。
而他命大地滚到了长妄长浅能活动的区域。
长妄也没想到,底下全是白骨的断命崖,底下居然还能滚进来一个活的。
有了狸的加入,他们开始能够到封印外的东西。
狸打猎是一把好手,他来了之后,小饕餮就吃得更大只了,长妄看着闹心,让狸带着小饕餮原地绕圈运动一下,最后小饕餮运动着运动着,运动到了狸的头顶,趴在上面睡得昏天暗地,还打起了呼噜。
在长妄的时刻监督下,狸也从营养不良的竹竿身板长成了如今这般身量高大,薄肌紧实的模样。
长妄很欣慰,非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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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ps谁过了殿下的手都得带几斤肉走[彩虹屁]
第67章
小饕餮觉得很不服气, 因为他还无法化形,怎么长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看着他原来一起玩耍一起紧挨兄长贴贴睡觉的伙伴已经快和他哥一样高大了,非常愤愤不平。
看着狸干点什么都和他哥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更愤愤不平了。
长妄不会什么刀啊剑啊,也教不了狸什么东西,主打陪伴和鼓励,并且常常实事求是地夸他是崖底修为第一人。
这里的活物只有他们三个人, 其中两个目前被封印手无寸铁,另外一个完全可以称霸称王。
也确实没夸错。
狸这个名字是长妄取的。
他们捡到狸带回来的时候,旁边刚好窜过一只叼着猎物的野狸花。
长妄觉得这种猫族不仅长相很冷酷,性子也一样,仿佛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 一个眼神就能让猎物闻风丧胆。
他也没给人取过名字,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刚醒来时那警觉的一眼, 莫名像极了碰见他不敢靠近,叼着猎物步步后退的警惕很像。
要是知道人间和魔域都不拿单字取名,他肯定不给人家取这种名。
要取也取点狼啊虎啊什么的。
多年以来的相依为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他们谁都不知道。
但长浅非常敏锐地嗅出了一点苗头。
狸这些年长得有点无法无天, 和曾经瘦得剩副骨头的模样大相径庭, 全然一个人形火炉,小饕餮冬天就爱睡两人中间。
结果他哥, 他亲哥,把和他身形不相上下的狸拎到自己被子里,还要低声问他冷不冷,滚下来时磕到的肋骨旧伤还疼不疼。
狸年少时身体亏空太厉害, 气血不足,又没有修为傍身,常年手脚冰冷,给人捂手捂脚小饕餮还能理解,小时候哥哥也是这么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