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144)

2025-11-23 评论

  他们三人品貌又皆是不俗,一时半刻,这些人不会轻易忘记他们三人的样貌的。

  邵鸿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将这些人的嘴尽皆堵死。

  当然,除非邵鸿祯沿着官道驱赶游商、或是将所有可能见过他们的人证尽数灭口。

  但如此一来,岂不是与邵县令仁义为民的原则相悖了么?

  “稍一调查,他们就该知道,六皇子一干人等离了州府,便直奔着兴台县殷家村而来,随后便在殷家村消失无踪。”乐无涯款款道,“邵县令,你说巧不巧?定远将军、守戍边陲的二品大员裴鸣岐,也和六皇子一样,前后脚地在兴台县境内没了踪迹呢。”

  说着,他将叆叇重新戴回了邵鸿祯脸上,恭恭敬敬地替他扶正镜框:“您说,上京天子知晓后,兴台县还能有好吗?一个成年的皇子啊,好不容易养成了,偏在你兴台县没了踪影?”

  “殷家村第一个要问罪,被翻个底朝天是跑不了的。”

  “您就算连夜毁了这些阿芙蓉,有用吗?能一粒草籽、一片叶子都不留下么?”

  “眼看阿芙蓉到了成熟的季节,您却交不出货来,景族、安南、寮族,那些人是吃素的?能放过你吗?能放过这些村民吗?”

  听乐无涯慢条斯理的,在言语间一条条堵死他挚爱百姓的活路,邵鸿祯的面色已由苍白转至青白,口唇颤颤,莫不能语。

  乐无涯尤嫌不够,绘声绘色地替他勾勒那惨痛的前景:

  “对,还有你精心培育的土兵们,他们又经得起细查吗?”

  “没了活路,他们全都会逃回山里,捡起他们的老行当。”

  “他们中间有多少个吸了阿芙蓉的?你知道吗?数过吗?还是说,你放任过他们这样做?这样你就能更好地操控他们为你办事,为你的兴台百姓办事了?”

  “算了,左右他们逃进山里,断了这口阿芙蓉,定然会疯狂更甚以往。”

  “殷家村的百姓,山脚下村落的百姓,官道上卖货的百姓……甚至于,你兴台县城里的百姓,都保得住吗?这些土兵日日出入你的兴台,早把各种大路小道都走熟了吧?”

  “邵县令,你在此大言炎炎,大谈你的为民之道,我倒想要看看了,到那时,你要如何在一群瘾君子、大烟鬼手底下,保卫你的百姓?”

  乐无涯咬字越发轻快,带着股明艳张狂的兴奋意味:

  “还不止这样。”

  “兴台……不,不止兴台。你的兴台,我的南亭,我们的益州,从此后怕是要长久地被天子记挂上了。吕知州的官呢,肯定保不住;你呢,流放还是问斩,从此后,再不会有任何好策令会在益州推行,所有的百姓就苦苦捱着吧,除了能为戍边将士提供军粮,他们不会再被天子当做人来看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乐无涯在此稍稍一停,露出了一个微笑:“邵县令十年寒窗,可还记得在哪篇文章里读过这句话么?”

  邵鸿祯心神大震,心如汤煮。

  待一阵夏风掠过,邵鸿祯才恍然发觉,乐无涯仅凭三寸舌,就说出了自己的一身淋漓透汗。

  他勉强撑起了一个笑容:“那闻人县令,想要我如何办?”

  乐无涯一眨眼。

  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语气陡然一转,重新变回了柔和可亲的悦耳腔调:“您可以说,是你胁迫殷家村百姓种植阿芙蓉的呀。”

  “你邵鸿祯为着中饱私囊,胁迫百姓,利用殷家村地利,私种阿芙蓉。总之,怎么脏怎么来,毁掉你自己的官声。至少,殷家村的村民还能保一条活命。”

  邵鸿祯并没有被他绕进去:“闻人县令说得如此轻易。可六皇子能听你的吗?”

  乐无涯果断道:“他当然是听我的。”

  这句大逆不道之言一出口,乐无涯自己反倒愣了一愣。

  ……他这是哪儿来的这般笃信?

  “我不是傻瓜。”邵鸿祯并不听信他的一面之词,“皇子在我兴台受伤,已是不争事实,你说不查,上面就会不查么?”

  “那受牵连的人,也绝不会有你脑袋一热、把他们三人都杀了来得多、来得广。”

  说到此处,乐无涯双膝着地,面向邵县令,双手一揖,朗声道:“益州百姓的生死荣辱,都系在爱民如子的邵县令的一念之间了,望请大人……”

  他从合起的双手上方,目光灼灼地看了过去:“……三思。”

  见邵鸿祯陷入沉思,乐无涯趁热打铁:“邵县令要是实在气愤不平,就把我这个不值钱的杀了,泄泄愤吧。”

  乐无涯这句半认真、半玩笑的话一出口,其余三人齐齐变色,异口同声:“不可!”

  邵鸿祯:“……”

  所以现在是如何?

  这四人如此情笃,何必一定要跑到他的兴台来你侬我侬,演这出生死别离?

 

 

第82章 心意(一)

  “邵大人,不要听他乱讲!”

  打破了眼下静寂的,是殷家村村长的儿子。

  他木头木脑地倾听许久,终于认为自己将前因后果听得分明了。

  他气愤地横了乐无涯一眼,紧接着期期艾艾地宽慰邵鸿祯道:“您,您别怕,大不了,这官不当了,有人来搜您,您跟我们去林子里避一避,不、不就成啦?有咱们殷家村人一口吃的,就有您一口!”

  面对如此愚拙的好意,邵鸿祯惨笑一声:“……多谢。”

  忽然,一个山民跌跌撞撞地冲上来,失声嚷道:“大人,大人,村里来了好多人!”

  乐无涯余光瞥去,只见不远处火光盈盈,足足照亮了半边天。

  山民们顿时骚乱起来。

  他们握紧了柴刀,将寒亮的锋刃对准了在场的几个外人。

  邵鸿祯察觉不对,猛地起身。

  “不要乱!”他呵斥道,“不许乱!”

  可“村庄被劫”一事,勾起了殷家村每个人心头潜藏的恐惧,逼红了他们的眼珠子。

  他们以为自己富庶了,便再不会有这一日了。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眼看连说一不二的邵鸿祯一时间都失了威信,山民们纷纷持刀逼近,乐无涯心下微微一沉,知道此时任何言语皆是无用,索性张开双臂,将项知节与闻人约一起揽入了怀中,牢牢护住他们的头颈。

  他尽力而为,至多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而他这样一动,更是挑动起了山民们的怒气。

  一人按捺不住,开步上前,提刀便刺向了乐无涯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裴鸣岐铿然出剑,挑开了他的柴刀,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破其破绽百出的攻势,直接将其斩杀。

  裴鸣岐脾性暴烈,偏偏是个擅守之将。

  若是此刻让山民们见了自己人的血,那才真是要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他将长剑在手里转了一圈,咬死牙关,翼护在了乐无涯背后。

  他的后背,始终是有他守护的。

  见裴鸣岐武力非凡,山民们踟蹰犹豫了一阵。

  可眼看着那火把一路烧天而来,迫近了他们的花田,山民们再一次躁动。

  又有一把刀挟着汹汹恨意,直劈而来。

  这次出手的,不是裴鸣岐,是邵鸿祯。

  他身形一闪,横拦出来,一把攥住了柴刀刀锋。

  刀锋一闪,便砍穿了他大半个手掌。

  持刀山民见到邵县令的鲜血飞溅,顿时手软,弃下了刀,后退数步,黝黑的面孔露出了痛苦、惶惑又自责的神情。

  邵鸿祯似是觉不出痛意一样,咬牙切齿道:“非要见血是吗?那就见我的血!”

  山民们呆望着邵鸿祯,不知不觉地淌了一脸的热泪。

  不一会儿,他们竟是此起彼伏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有人急急撕下衣服,给邵鸿祯包扎。

  有人一边气噎声堵地哭,一边叫道:“邵县令,跑山里去吧,你,你去找那些买咱们的药的,跑到安南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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