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169)

2025-11-23 评论

  乐无涯极有分寸,一旦想起自己当堂吐血的丢人事,马上偃旗息鼓,约束着自己,不许再去想。

  而现今的解季同,和过去相比,已经很不一样了。

  他用一句冷漠的发问,作为训示的开场白:“吕德曜,你可知罪?”

  吕知州顿时两股战战,拜倒在地,竭力告罪。

  乐无涯俯首不语。

  鉴于乐无涯听过此人是如何参奏自己的,他一耳朵就听出来,这很不像他。

  ——他向来是快刀子进、快刀子出,将证据调查得确凿无疑,如板上钉钉一般,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和申辩的机会。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问话法,更像是那个人。

  乐无涯愈听,愈能确定这一点。

  他一面诘责吕德曜治下不严,考核不当,一度上升到了“欺瞒朝廷”的程度,一面又暗示,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声张,是那邵鸿祯与土匪勾结,做下恶事,至于阿芙蓉一事,黑不提白不提,就这么过去了就是。

  总而言之,这一篇训示,雷声大、雨点小,既足够唬人,能吓得吕知州心胆俱裂,又轻轻放过,以显示朝廷宽仁,颇有老皇帝的阴暗风格。

  简而言之,这个顶天立地的青年才俊,活了四年,活成了又一个自己。

  想到这里,乐无涯几乎有些同情起解季同来。

  事实证明,人最好不要随便同情心泛滥。

  在吕德曜满心绝望、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拉出去杀头时,解季同话锋一转,转向了他:“闻人约,你可知罪?”

  乐无涯一愣。

  但也仅仅是一愣而已。

  他立即口齿清晰地认罪:“下官罪在带六皇子身入险境,险酿大祸。”

  解季同不接话,显然是对这番“认罪”并不满意。

  乐无涯最擅揣摩人心,一瞬间就明白出了他背后那位老皇帝的意图。

  不就是气他乱跑乱撞,撞出了这么一桩泼天大案,从千里之外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嘛?

  按理说,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走流程,诚心认错,表示自己“行事莽撞,不该越权调查他县之事”,这一篇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揭过去了。

  但乐无涯凝眉视地,没有出声。

  他想起了与小六见面的那一日,他那番堪称天方夜谭似的宏愿。

  富贵险中求。

  身为棋子,若不兵行险着,一味龟缩在后面,怎能搅动风云,掌控棋势?

  乐无涯将浩瀚的心事掩藏在一闪而逝的眼波下。

  旋即,他主意下定,朗声答道:“除此之外,下官无罪!”

  解季同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吕知州一口气没倒上来,险些厥过去。

  几个九族啊,敢同皇上派遣来问罪的特使这样回话?!

  解季同的声音喜怒难辨:“……哦?”

  这简简单单的一字反问,带着迫人的威压,叫人喉头发紧。

  可乐无涯不惧不躲,垂着头,一字一字道:“邵鸿祯怙恶不悛,恃远肆毒,若无人揭发,还能兴风作浪许多时日,戕害许多百姓。下官错在莽撞,却绝无罪过。”

  “越县办事,不算无罪?”

  “见疑不查者,愚也;见义不为者,非勇也。”

  “你自认聪勇?”

  “下官不敢自认聪勇。”乐无涯道,“若是足够聪勇,就该持利剑、入牢城,斩杀邵鸿祯,让他罪有应得。”

  解季同嗓音一紧,显然也有些不可置信:“你认为邵逆罚不当罪?”

  乐无涯:“是。”

  解季同:“他该生,还是该死?”

  乐无涯:“他若可生,死者何辜?”

  他有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把每个字都念得铿锵而清晰。

  ……就像是四年前的解季同。

  解季同默然半晌,下令:“抬起头来。”

  乐无涯如他所言,仰起头来,直视于他。

  自从他换进闻人约的皮囊里,这张脸有了许多变化,但与前世的懒怠邪异相较,实在是多了几分锐利正派的君子气概。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解季同变了脸色,连瞳孔都放大了三分。

  乐无涯不笑,不动,眸似星火,用四年前“解季同”的眼神,审视着四年后的“乐无涯”。

  好在,解季同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并不似那天传口谕的太监那般失态。

  注视他半晌后,解季同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评价:“大胆。”

  乐无涯重新垂下眼睛,端端正正地行礼叩首:“下官逾矩,可算一罪。请大人降罪。”

  自从与乐无涯有了这么一番对话,解季同明显意兴阑珊了起来,又匆匆问了几句话,便下达了对二人的惩处。

  吕德曜,有搪塞失察之罪,罚俸一年,留职察看,若是两年间政绩不显,再行降职处理。

  闻人约,加俸一年,另外赏赐御剑一把,以助皇上斩杀邪佞。

  乐无涯对这天降的赏赐,并不意外。

  他办的本就是一桩好事,除了叫皇上失了面子外,可以说是利国利民。

  皇上捏着鼻子,也得赏赐他。

  可他佯作意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几分迷茫不解。

  宣旨完毕后,解季同着意又望了乐无涯一眼。

  见他神色有疑,解季同便猜知,这年轻县令怕是不懂,为何劈头挨了一顿训斥,到头来却还有赏赐可领。

  ……这样青涩莽撞,与几年前初入官场的自己,何等相似?

  他不觉放柔了声音:“闻人县令,谢恩吧。”

  此人也不扭捏,愣了愣,便直直下拜。

  旁的不说,礼数是十足十的周全。

  解季同心想,明明对诸般礼节心知肚明,却仍能说出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来,实在是……

  他暂且想不出形容此人所作所为的词句来,索性木着一张漠然面孔,转身离去。

  他出了门去,恰好和引他前来的司礼太监李公公对上了视线。

  见他目光闪烁,解季同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

  和李公公走出殿门后不久,他蓦然发问:“李公公,二十余日前,我随皇上商议景族赫连彻入京之事,恰逢这二人第一日到京,在宫门前候旨。你去通传时,可看清了那闻人县令的面目?”

  李公公微微打了个哆嗦,又回想起来那张让他心悸的面孔。

  看到如此反应,解季同已然心知肚明。

  他问:“您可有同皇上说起过?”

  李公公忙忙摇头,惶然道:“解大人,奴才这双眼睛、这张嘴巴,都是为皇上生的,只能说让皇上高兴的话、做让皇上高兴的事儿,可不敢胡沁啊。”

  谁都知道,那死鬼乐无涯凭一己之力,成了皇上一块积年的心病。

  他怎敢跑到皇上面前说,有个七品小官,长得和那乐无涯特别相似?

  到时候,闻人县令会怎么样不好说,自己是必然要倒大霉的。

  听李公公如是说,解季同心下便有了几分成数,径直向守仁殿而去。

  皇上正在守仁殿侧殿的珍奇阁中,欣赏古玩,聊以消遣。

  见解季同踏入其中,行礼问安,他照旧摆出了那张和颜悦色的面孔。

  “玉衡来了?”他指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回话,“怎么样,问得如何啊?”

  解季同谢恩过后,斜着身子,坐在椅子的边角处,暗暗呼出一口长气。

  自从真正成为皇上的心腹、臂膀,他就仿佛日日置身在殿试之中,每日都要经历一场主题不同的大考。

  与殿试不同的是,现如今的自己,没有荣耀加身的期许,没有挥洒意气的兴奋,只有在日复一日的消磨间,慢慢枯朽麻木。

  他垂着手,规规矩矩地答道:“回皇上,吕德曜与闻人约皆已问过话,各领赏罚,出宫去了。”

  皇上“嗯”了一声:“我是问,他们人怎么样?”

  “吕德曜,尽管昏聩,可算得上听话恭谨。”

  “闻人约……”

  解季同顿了顿,想起了那人清正执拗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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