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众撒娇了的郑邈:“……”
郑邈最怕人同他撒娇。
那人一年到头难得撒娇一回,但只要是撒娇,那必是势在必得地要从他这里榨取点什么。
以至于他听到有人撒娇,拳头忍不住梆硬,心却要先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鸦鸦:好嘛好嘛好嘛。
第158章 成败(二)
郑邈深深呼吸,整理了表情:“闻人知府莫慌。我既来此,便要将诸般事情一一分断明白。”
“传伍琦来。”
刑房书吏伍琦战战兢兢地上了堂,一五一十地说明了缘由。
那封伪造的申领书,并非是訾永寿亲自交托给他的。
约莫是今年三月底,訾永寿跟着牧嘉志去乡间核查一桩案子。
那日伍琦点了卯,来到自己桌前,便发现了案头上摆着这封申领书,旁边便是訾永寿的一纸留言,叫伍琦帮忙从户房领出自己的身份文书,放在訾永寿自己桌案的右侧屉子里,待他办事归来自会去取,多谢伍琦帮忙云云。
伍琦并未怀疑,依言颠颠儿地去将他的身份文书取了来。
至于事后归还的工作,也是这个倒霉蛋干的。
照样是訾永寿因公外出时,一份留言凭空在伍书吏桌上冒出,叫他把事办妥便是,不必回禀。
在牧嘉志的带领下,刑房的办事风格素来是重实务而轻流程,再加上訾永寿事后并未过问,伍琦一忙起来,便把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在,伍琦尽管有些粗枝大叶,但至少将这两份留言保存了下来。
郑邈命他取来一观。
果然,两封留言皆为拼贴而成,遇水则散。
但再查问下去,问可有谁见到是谁进入刑堂、在伍琦桌上留下书信,整个刑房的书吏皆是面面相觑。
时间已过去许久,谁还能记得这等小事呢?
留文调书一事的线索,至此便彻底断了。
但郑邈可以确定,在钱知府死后,此局便已经开始筹备。
眼见此案迷雾重重,非一日可解,郑邈果断宣布,即日起封闭桐州府衙,众位官吏起居皆在一处,直到破案。
闻言,官员们难免有些骚动。
有些官员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实在不愿像个犯人一样留衙待审。
然而,此事一口气牵连了桐州前任知府、府同知、通判三尊大佛,在场官吏几乎全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即使想走也走不脱。
在此时冒头反对,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官员们敢怒不敢言时,竟是乐无涯主动站出来,代众人提出了疑问:“大人,官吏皆不出衙,桐州府各项事务要如何运转?”
“内勤照旧。”郑邈毫无犹豫,“若有外务,我带来的人可以代办。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担着便是。”
此话一出,谁还能说些什么呢?
郑邈办事雷厉风行,仍不忘走个流程,连夜派人送信前往布政司和都指挥司,告知二人各派人马,协助处理桐州府事务,同时具折给皇上上书,汇报桐州种种事务。
丰隆与凌英勋二人看到信时,齐齐的一阵无语。
……这桐州府还真是乱得花样百出、别出心裁。
不过他们都没往新任知府身上归责。
闻人约上任不过一月,要是这屎盆子都能扣到他头上去,这桐州府以后怕就真成了烂泥潭,到时候还有人敢接手吗?
求来外援后,郑邈便一心一意地扑在了案子上。
其他几路人马,或奔临皋查访人证,或往太沧调查訾永寿买地一事。
郑邈自己则坐守桐州,专心调查訾永寿被囚一案。
虽无实证,但郑邈总觉得此案有疑点。
假使卫逸仙真是此案罪魁祸首,以他先前展露出的种种手段来看,此人是个精细且狠毒的角色。
若发现了訾永寿有逃跑意图,卫逸仙就该放任他逃跑,再派人尾随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处置掉,才是最妥帖的。
把人带到自己家里关着?
脑子被驴踢了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吧。
……
然而,随着调查深入,郑邈反倒不敢如此笃定了。
首先,訾永寿颈部确有被人重重击打的淤痕,且淤痕已消退大半。
以伤情来看,与他半个月前走在大街上、突然遭袭的陈述全然相符。
其次,訾永寿被困井下时,所用碗、盆、盂等一应物什,全部出自卫府平日所用。
卫府下人的日子过得比外面的平头百姓要舒心适意得多,就算少了个盆儿碗儿的,也压根儿没人往心里去。
谁也说不清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没的,又是怎么没的。
卫府解释不清。
再次,因为桐州常年闹着倭寇,不甚太平,因此卫府院墙奇高,有下人定时巡夜,以防窃贼。
非是身手绝伦之人,是没法带着訾永寿这么个一百来斤、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翻墙过户,又能躲过巡夜之人的。
经郑邈查验,牧嘉志先前主业集中在刑狱诉讼一事上,在訾永寿失踪后才正式接管了桐州军务。
他手头上确实有一票能干的衙役狱吏,可在訾永寿失踪当夜,这些人不是在家,便是在岗,各有人证。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由于訾永寿无端失踪,牧嘉志将查岗力度提升了几倍,这些人更是不敢怠慢分毫,大半时间都守在工作岗位上,想要回家吃口热乎饭都得小跑着,实在是没有什么作案的余裕。
从牧嘉志身上查不出什么来,郑邈便将目光转向了乐无涯。
但经他问询,衙门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众口一词:知府大人,是个厚道人啊。
他是刚刚纠集起一票府军不假。
但是一来,知府大人对他们约束极严,不许他们出府,怕他们闹事。
二来,这帮年轻稚嫩的小子都是刚刚从桐州城外搜罗来的,对桐州城内情况极不熟悉,放他们出去,他们能把路摸清楚都不错了,怎有把握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卫府,干出如此精细的事情?
三来,这等要紧的事,合该交予亲信去办,哪有刚把人招揽来,就交办生死大事的道理?
要说亲信,闻人明恪确实是有,但仅有小猫两三只,还全是从南亭县带来的。
郑邈一一问询,那几人全都是一问三不知。
华容年纪太小,又不曾习武,骨头细嫩得很,訾永寿都要比他高上一头还多,他绝没法带着訾永寿秘密潜入。
元子晋有把子好力气,但除了力气也没什么别的了。
仲飘萍人如其名,行踪诡秘,确是一把潜行的好手,无奈此人脑子比身体强,适宜做个探子,但论力量,和华容是不相上下的弱鸡。
杨徵强在手上功夫,何青松强在高大孔武,但论起综合素质,都做不到这等事情。
好不容易有个行伍出身的秦星钺,偏偏是个不良于行的瘸子。
郑邈查来查去,竟是将乐无涯和牧嘉志的嫌疑都洗清了。
……
最先传回消息的是临皋县。
临皋县县令自从察觉张二郎被鸩杀一案与钱知府一案有关联,便竭尽所能,查访涉案所有人员。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硬是从隔壁龙潭县的一起认尸案中察觉出了端倪。
入夏后,龙潭县的山涧里发现了一具光·裸的男性尸首。
此地很是偏僻,他的尸首被钓鱼人发现时,早被泡得面目肿胀,身体胖大。
经查,此人乃是溺水而亡,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天气炎热起来后,常有人贪凉,来河中游泳降温,不慎溺死的也不在少数。
但奇怪的是,河岸边并不见他的衣物财物、身份文牒。
龙潭县令无从知晓此人身份,便命衙吏依循惯例,请来画匠,勉强还原出他生前的样貌,绘制成认尸画像,遍撒周边县域,想确认此人身份,找到他的亲眷,再判断是谋杀还是意外。
没想到,亲人还不曾访到,临皋县令却注意到了此案。
这也不能怪临皋县令敏感。
桐州府的钱知府就是在他治下的县域失足溺死的。
此案现在因为张二郎之死,愈发扑朔迷离,搞得他对所有的溺死案都格外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