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400)

2025-11-23 评论

  乐无涯又好气又好笑,对着白绢骂了一句:“滚蛋。”

  你那是尊敬吗。

  我都懒得说。

 

 

第241章 坦心(三)

  乐无涯啃尽了醍醐饼,另寻了一方白帕,蘸墨挥毫,写下一段话,仔细折好,揣入自己怀里。

  随后,他起身走到窗前,作势要关窗。

  一阵含着寒意的凉风袭来,他也不惧,顶着夜风,将半边身子探出窗外。

  天际新月如钩,他手中白绢在月色下被风拂动,有如流云舒展。

  与他数尺之遥的房顶上,盘腿坐着一个裘斯年。

  在他旁边,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绿豆糕。

  由于得了皇命,他盯了乐无涯一整天,和他一样,也足有一天水米不打牙了。

  直到此刻他才得空用饭。

  裘斯年吃饭是很有特色的。

  那不应该被称之为“吃”,更近似于填鸭一样地往肚子里“灌”。

  他把绿豆糕用手捏成细糜,塞在嘴里,连嚼也不嚼,就囫囵吞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吃了七块巴掌大的绿豆糕。

  饶是他一张脸蛋生得再清俊,这样的吃法也是要招人侧目的。

  所幸,现在盯着他的只有天上月。

  再没有人仿佛从天而降似的,凑过来感叹一句:“我们小阿四又在喝饭呢。”

  ……

  裘斯年五岁那年,一岁无雨,草木枯焦。

  叔父在乡里素有侠名,眼见活路断绝,他索性振臂一呼,拉起一帮乡亲父老造了反。

  结果还没出省,便被官兵一锅端了。

  对那时年幼过分的裘斯年而言,叔父造反的好处,便是他连吃了几天的干米饭。

  他胃口小,几顿下来,统共吃下的米还填不满一个海碗。

  在短暂的饱腹之后,接踵而至的长达六个月跋涉上京的苦日子。

  ——裘家八个未成年的男丁,全要被押解进京。

  一开始,还有大哥哥抱着他。

  大哥哥病死后,二哥哥要接着抱他。

  裘斯年没答应。

  他见过奶奶饿死在家中的模样。

  他知道“死”是什么。

  哥哥们走路已经很累了,他不可以不懂事。

  于是,他迈着一双细瘦如麻杆的小短腿,踉踉跄跄地跟着队伍的尾巴跑。

  他很饿,时常饿得眼前金星乱迸,可他还是连滚带爬地追着、赶着。

  负责押解的官兵其实也懒得管他。

  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心都不是那铁打的。

  五岁的小孩子,还没刀高,懂个屁呀。

  他们私下商量,要是这小子真的在押解途中跑丢了,就报个病亡,回京后跟上司打个哈哈,请上几顿酒,事情也就揭过了。

  但裘斯年硬是跟了上来。

  他不敢掉队。

  若是真的掉了队,他就真的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一路上,裘家兄弟陆陆续续死了五个。

  等进了宫来,挨上一刀,变成太监,又有两个没熬过去。

  裘斯年的生命力确实比兄弟们要强些。

  伤口撒上点草木灰,止了血,他便像是一只被阉了的小狗,蜷在一张破席子上舔好伤口,灌上几口半冷不热的米汤,便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只是当他爬起来后,他举目四望,发现朱墙碧瓦之中,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年纪太小,旁的太监欺负他,说他是罪奴,把最累最苦的活儿甩给他,他就接着,不生气,不恼怒。

  谁让他是罪奴呢。

  他天生有罪,全家有罪,到这世上就是来受苦的。

  其他的事,对他来说都不算最苦。

  至苦的是,他的身体内总烧着一把火,一到饭点,那把火就格外炽烈,烧得他头晕眼花,什么都顾不得了。

  有太监调侃他,他一个小孩,能吃八个人的份。

  可裘斯年并没成为一个真正的饭桶。

  相反,他干活伶俐,头脑清醒,而且别有一股野兽一样的敏锐直觉。

  只要让他吃饱,他便能不分白天黑夜地干完八人份的工。

  掌事太监看中了他身上这股子劲儿,渐渐的不许旁人欺侮他了,甚至准他偷偷学字读书。

  裘斯年从最底层的火头杂役做起,从扫地、开门、刷马桶这等活计干起,硬是在十二岁那年,混成了守仁殿的洒扫太监。

  亲眼见到了诛他全族的皇上时,裘斯年心里只有惶恐和紧张,并无恨意。

  家里人只活在他记忆的一角,是蒙了尘、盖了土的,是分隔阴阳、遥不可及的。

  皇上却是近在眼前的主子,还会把吃不完的点心打赏给他呢。

  皇上还挺喜欢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称他“有福相”。

  某日,皇上又赏了他半块芙蓉糕,兴之所至,随口问他姓什么。

  裘斯年正对着糕点吞口水:“回皇上,奴婢姓裘。”

  皇上隐隐皱了眉头:“哪个裘?”

  裘斯年:“……”

  他隐隐觉察到了危险,但他并没有“拒答”这个选择:“回皇上,上求下衣,家中行四。”

  皇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并未置评,只唤来薛介,对他耳语一番。

  薛介很快取来了一碟子新鲜糕点,摆在了裘斯年眼前。

  皇上目色极是温和:“赏你的,吃了吧。”

  裘斯年脸色一白,冷汗滔滔地流了下来。

  但他并无犹疑,谢了赏后,拈起一块,送到嘴里,咀嚼起来。

  他嚼得格外卖力,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

  皇上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见他嚼完了一碟子点心,旋即吩咐薛介再给他包一匣点心,回去慢慢吃。

  裘斯年规规矩矩地谢恩,待回到太监庑房,确认周遭无人,他才哇的一声将腹中东西吐了个干净。

  ……吃得太慌了,太猛了。

  他生平没吃过这样让人心悸的点心。

  吐完后,他气喘吁吁地打开糕点,又把皇上赠他的糕点吃得连个渣屑都不剩。

  他骨子里那股野兽似的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得这么干,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皇上赐的。

  果然,在他一天之内吃光了一匣子糕点后,皇上对他的重视更胜以往。

  不多时,皇上便和颜悦色地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即将出嫁的义女孝淑郡主一起出宫,由他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裘斯年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些惊恐之色,立即跪伏在地:“奴婢做错什么了?皇上不要奴婢了吗?”

  见他如此反应,皇上龙颜大悦:“孝淑郡主是朕爱女,送你伴她出嫁,是朕信你。你小小年纪就办事妥帖,头脑清明,晓得谁是你的主子,这都是你的好处,也是你的造化。”

  他微笑道:“……这些话,你可记得了?”

  裘斯年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谢主隆恩!”

  就这样,他跟着据说很受宠爱的民间郡主戚红妆,见到了乐无涯。

  在守仁殿中,他不止一次见过乐无涯。

  只是那时候,他只是个擦地的,只能瞧清他的衣摆和鞋尖。

  初见他吃饭的架势,乐无涯大惊失色:“皇上送你来是怎么个意思?想把我吃穷了?”

  闻言,裘斯年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冲他天真无邪地傻笑。

  ……尽管天真这种东西,他很早就没有了。

  乐无涯问他:“你是哪里的人?”

  他细声细气地老实答道:“豫州。”

  乐无涯眉目低垂,心算片刻:“你这个年纪……九年前的豫州饥荒,你该是赶上了吧。”

  裘斯年答得很快:“嗯,赶上了。”

  五岁的孩子,该是只知喜乐、不知疾苦的年纪,要是表现得太过沉痛,反倒显得虚假。

  乐无涯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门:“吃吧。”

  裘斯年说了句俏皮话:“不敢不敢,奴婢要是把大人吃穷了,可怎么个赔法儿呢?”

  “吃你一人份的就行。”乐无涯语出惊人,“你家里人在天上,不活在你身上。背着他们走,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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