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回吧,陛下要休息了。”
昭荷公主一脸迷茫地离开。
百胥那边容倦自有打算,联姻的立场不过是他和谢晏昼用来钓鱼的饵,国难当头,朝廷有必要剔一剔软骨头。
不过更当头的事情,是他现在要赶紧睡觉沉淀一下自己。
系统最近愈发严谨。
【小容,谁的国难?】
它怎么觉着是百胥的国难。
原地,容倦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到容倦这里,无论他是真睡还是装睡,都别想叫醒。
之后两天他都显得很迷糊,上朝时也是一样的状态,面对朝臣讨论并未一锤定音。
有关联姻,迟迟没吵出个所以然。
吵架是最容易吵出火气的,个别原本想明哲保身的官员,最后实在受不了,站出来诟病联姻的自欺欺人本质。
容倦放任下,论礼变成了争论赛场。
新皇登基有想要抱团的,有高呼不破不立的,兵部一直在看谢晏昼眼色,忍住没去给要和平的工部两拳头。御史台年纪大了,被吵得头疼,打定主意皇帝若是一意孤行,最后同意联姻,那他就拉上好友一头撞死。
图个清静也算是以死明志了。
正当众人皆认为今天也会不了了之,殿中争执如开水般沸腾,每个人情绪高亢到了极致。容倦冷不丁道:“百胥送来加急文书,拒绝了朕要让原幽州世子倒插过去的提议。”
“??”
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有,幽州世子不是已经被贬为庶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
送去倒插门,那意思是不是还想让百胥贴补点?
容倦本来是很想让百胥搞个百亿贴补计划,如今被无情拒绝。
“区区小国,伤透朕心。”
他轻轻捂住胸口蹙眉:“朕,要御驾亲征百胥。”
先前的每一句话,都让臣子心中咯噔一声,直到最后,三月天里,犹如一盆冰雹砸落。
确定没有听错后,主和的那帮先秒跪。
“陛下万乘之尊,不可以身涉险啊!”
“陛下当以大局为重,若有三长两短,社稷难安,国本动摇啊。”
这下谁还顾得上口舌之争?
上一个御驾亲征的当场被俘,最后还是斩了几个大臣被放归,他们的脑袋没有办法二次使用啊!
兵部和吏部等官员也是愣住,虽然他们主战,但也没想让皇帝下场去战斗啊。
就这身子骨,到底别先把自己整没了。
不少官员下意识看向从前和容倦亲近的一些大臣,希望他们能劝劝。
顾问和宋明知入仕时间短,一个敛目垂眼,一个似兀自思索,都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旁人多少能从这一抹思索中,猜到有关御驾亲征一事,他们也并不知情。
至于大督办,分析的不是结果,而是条件。
他冷静看向龙椅宝座上的人,根据从前的情报,这是一只实打实的小旱鸭子,不会水。
一脉相承,谢晏昼在做差不多的考量。
回想起当初和容倦在浴桶里亲热,对方一直晕乎乎地喊着要上岸,以此类推,想也知道容倦是个会晕船的妙人。
旁侧苏太傅等官员则忆起马场时,少年犹如蹁跹的死蝴蝶,马上死活不肯多动一下。
亲征何其辛苦,又要骑马又要坐船,纵使对方愿意逞英雄都没这个素质条件。
几个聪明人视线无意识碰撞了一下,然而若无其事挪开——
这御驾亲征背后的水分,恐怕不比洛水盟誓少。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勇猛过人,每逢战事,便愿一展雄风。
·
没有什么御驾亲征,都在帝掌控之中
第75章 落子
容倦这里还在坚如磐石。
多日来的放任, 在这一刻变成了他的厚积薄发:
“朕意已决,期间由督办总领政务,六部各司其职。”
此刻不等震惊的群臣继续发言, 容倦直接退朝。有臣子再想说话, 奈何先前嗓子都吵哑了,连陛下两个字一时都发不出来音。
早朝后,天也不过刚明。
文武百官聚在殿外,试图再次觐见面圣,期间容倦只先后召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大督办,另一个便是谢晏昼。
偏殿内,大督办刚刚离开。
还很新的天子打着呵欠,靠在金丝软枕上, 一副养尊处优之态。容倦特意让宫人煮了凉茶,朝谢晏昼那里推了推,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谢晏昼手捏着杯盏,迟迟未端起来。
御驾亲征无疑是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一旦胜利, 容倦将彻底坐稳皇位,未来数十年高枕无忧,另一方面,同样是一场完美的炸鱼局。
容倦不在京的时间, 最方便不轨之徒搞小动作, 届时说不定还会有不怕死的, 来怂恿自己上位。这些都是朝堂的不稳定因素,可借此一次拔除。待到乌戎和百胥之危解决, 整个国本,将彻底重获新生。
但谢晏昼还是皱了下眉头。
“不管你如何部署,哪怕是形式上的御驾亲征, 也免不了舟车劳顿。”
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被容倦轻按住手背。
“我心里有数。”倘若让对方率兵去,很多京城内的隐患,很久后才会陆续暴露。
连续两任皇帝无用,百姓骨子里对帝王宝座上的人存在天然不信任,朝中也人心浮动。
这场战役,战略意义非凡。
说完,容倦看向另外一边。
宫人早就将地图挂在墙上,其中一处用朱红色笔墨圈出,百胥地形狭长,周围还环绕着二三小岛,在绢帛上不过一指宽。
论战斗力,百胥远不如乌戎。但他们擅水战,与之相反,朝廷的军队水面战斗力很一般,且还需要为此大量造船。
不是不能打,实在是性价比太低。
容倦恋恋不舍离开舒服的长榻,走过去,指尖蹭过周围沿线一些河道:“不妨先听听我的计划。”
他语速放得很慢,似乎在等什么,片刻后,殿外传来通报:
“陛下,薛樱到了。”
薛樱对容倦一直存着几分感激,当日若不是后者成功审讯容恒燧,她和薛韧也没那么快放出来。
一进门看见谢晏昼坐在卧榻之侧,薛樱沉默了一下,做的第一件有关报恩之事:选择性装瞎。
容倦请她坐下:“你应该听说了我要御驾亲征。”
薛樱颔首,现在外面还聚着一些臣子等着陛下改主意。
容倦:“你说,亲征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薛樱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谢晏昼,有个用兵如神的,为什么要问自己?
想了想,她仔细回道:“以少胜多。”
容倦摇头。
薛樱:“英雄无畏,悍不畏死?”
容倦侧过身,连影子都是清秀的:“是纸上谈兵。”
“……”
薛樱疑惑的功夫,谢晏昼神情缓了几分,四个字无疑表明容倦不会直接参与战争部分,他走过去,双方低声交流了什么,不过片刻便达成一致。
宫人要上前时,谢晏昼摆了摆手,直接帮容倦拿来笔墨。
“我的身体状态,在前线只能添乱。”容倦落笔在纸畔,朝侧瞄了眼,一边书写一边说道:“你负责打头阵,回头打得差不多,我们再汇合。”
“我?!”薛樱不可置信。
容倦将写好的锦囊递过去,关于这一场仗如何做突破,认真交代了一番。
“此事若办好,回来后封你个大官做。”
薛樱闻言好笑道:“陛下忘了我是女子。”
容倦躺回去:“这并不好笑。”
薛樱怔住。
正要喝茶润嗓,容倦突然想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凡遇大事,自行决定。”
能别打扰,就别打扰自己。
薛樱捏着锦囊的手缓缓收紧,许久,目中首次燃起了不一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