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昼冷峻的神情缓和了些。
至少说明对方做事前经过深思熟虑,而非为了一时意气,直接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始终不问,容倦倒是有些憋不住了:“那个,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晏昼:“马场事件后,你先后带走右相两个智囊”
“七个。”容倦:“一直想凑个十全十美。”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晏昼深深看了他一眼:“京都外遇刺,你却什么都没做。”
一报还一报,依照容恒崧的性格,这一报不会不还。
容倦啧了下,谁家好臣子开口就是江山易改的。
“是我爹先再三挑战我的底线,至于太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上午忽然放冷箭射我。”
谢晏昼视线一凝,语气中的温度散去。
“拿箭射你?”
容倦颔首:“他疯了。”
或者说,他想死了。
谢晏昼摇头:“死得不冤,但你不该帮他。”
太子最恐惧被废,有幸身死便永远保全了这个位置。而皇帝有意在祭天后废太子,届时他今日所作所为,就不是毒杀这么安详的死法了。
“你不但帮他保住了死后的名声,还避免太子被幽禁的屈辱。”
经他一分析,容倦才知道自己帮了太子大忙。
“那咋办?我坏心做好事了。”
系统刚结束待机,就听到了逆天对话。
【……】ai真的战胜不了人类。
谢晏昼不便在官舍区域逗留太久,让容倦下次三思而后行。起身离去前,他腰间平安符上的纹饰折射出一抹流光,容倦挑了下眉——上次自己顺便求的平安符,谢晏昼原来一直戴在身上。
【小容。】
系统见容倦心不在焉,叫了两声。
容倦回过神,才发生过凶案,谢晏昼这时应该很忙,为何专门往自己这里跑一趟?言辞间全程也未有质问。
他低头喝了口茶:“该不会是专门来帮我消灭罪证的?”
【还有下药。】
“噗——”容倦被呛住,用帕子捂住嘴低咳,半晌,手指戳着桌面的盘子。
又下补药了?
【是的呢,容儿。】
你也给我闭嘴吧。
容倦将帕子扔到一边:“正好你也醒了,帮忙去探听一下外面的情况。”
一觉睡到现在,案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走向。
暮色中,定制的轮椅随转动在空气中滑动,系统白色的背影如同一抹流光,晚风吹起他不存在的空气刘海,略微膨胀的身躯圆润孤傲。
“等等。”
容倦伸出两指,轻松捏住糯白的后颈皮:“你哪来的轮椅?”
【系统商城里买的。】这一招还是它跟宿主学的呢!
好用。
“…”
系统读懂容倦的眼神:【你在震惊。】
宿主现在特别震惊会弹出三个点,无语是六个点。
容倦:“……gun。”
某种意义上,系统确实是滚出去的。
它去时不匆匆,回来更不匆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带回情报——结案了。
补了点宵夜的真凶,一时都忘了晕碳带来的困意:“你说什么?”
【今早太子打伤了一名宫人,没多久那宫人就不行了。】
容倦回想起太子用剑射杀自己时衣袍上的血迹:“这和结案有什么关系?”
【太子近来常常无故责打宫人,对方怀恨在心,投毒报复。因为在山间捉毒虫,秘密投毒误了差事,谁料遭太子毒打不治身亡。】
这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所谓的凶手在投毒之后被之后的死者杀死。
容倦张了张口。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宫人为什么要给右相下毒?督办司那边给出的理由是该名宫人可能想转移视线,混淆办案方向。】
【至于毒药的来源,下毒的方式,他们都提供了合理的解释。】
容倦吸了口凉气,脑海中过了各种思绪,最后先问:“皇帝是否要处置这名宫人的家人?”
古代的车马很慢,还有时间布置转移。
【无法选中,据说对方相依为命的亲人病故,这也是他走极端的理由。】
空气变得安静。
半晌,容倦才挤出一句话:“我这干爹,确实厉害。”
这么离谱的闭环也能完成。
“没人去质疑吗?”
【你是没看到大理寺听到能结案时的样子,开心的像个孩子。】
其实更多是因为当听到太子丞相同时遇刺,皇帝和大臣们已经震惊到麻木了,后面的一切他们只会觉得:哦,不过如此。
刚吃完饭,立刻睡觉容易积食。
容倦随手把系统重新塞回脑子,略作思忖后,慢悠悠起身朝外走去。
·
太阳西沉,天地间多出一种色彩的滤镜。花园小径来去只有巡逻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消息封锁后,很多不知情的官员还在为明天的祭天做筹备。
这美景,无人欣赏。
幸而,容倦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所以他看到了山,看到了水,一路来到独栋小院,看到了虚弱至极的丞相。
爽了。
床榻上的病弱体此刻摘了官帽,右相正不断咳嗽着,像是几乎要将肺腑咳出来。文人大多瘦弱,单薄的衣服下,骨头都在咳嗽间显得异常突出。
容倦本来该多欣赏一下自己的作品,不过他的视线更多被另外一人吸引。
大督办负手而立,气场看起来两米八。
“干爹。”
大督办侧过脸,看到容倦倒是没有什么神态变化,微微颔首。
旁边的薛韧不能理解,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张口就来。
容倦走过去腹语回答:“叫干爹比行礼方便多了。”
步三:……
内力深厚的大督办瞥过来一眼。
容倦:“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就是过来看看。”
真的就看看。
好歹也是血缘父子,真要不来,皇帝那边不好交代。
他在看风景,风景也在看他。
右相中毒后短时间内像是消瘦了很多,他颧骨本就高,那双眼睛反而更加锐利,死死盯着容倦的脸。
容倦下意识摸了下脸,莫非黏饭粒了?
大督办视线跟着看了眼,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本就比旁人白几分的侧脸颊上,印有几道不规则的红痕,还带着纹路,显然是在睡觉时压出的,而且压的时间还很长。
这一下午容倦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他摇了下头:“右相好好养伤。”
大督办来这里只是走结案前的最后流程,再次核对一下中毒始末。
同时皇帝召薛韧来给右相医手,不想引得圣心猜疑,薛韧也得好好治。
不过他给出的答案和太医一致,经脉断得太厉害,想完全好根本不可能。
“督办…留步。”容承林被人搀扶着坐起来,又是一阵猛咳:“督办不认为太儿戏了吗?转移视线的方法有很多。”
那宫人为什么偏偏冒险给自己下毒?
真正有理由给他下毒的人不多,大督办不会这么做,新的朝堂平衡尚未建立,自己这个时候死了,一定程度上说对他没好处。
剩下的一个……容承林的视线像是要看穿容倦一般。
“同样的问题我已回过陛下。”大督办平静道:“上午去太虚庙,其他官员多少都捐了些功德钱,就右相没有,所以佛祖没有保佑你”
“?”
别说容承林了,容倦差点爆出一句国粹。
这个理由也能被找出来?
大督办转身离开。
容倦也跟着走了出去,他害怕再留下来,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沿途他一路随行,前方大督办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后面的尾巴。
容倦顺势递过去几册话本,微笑道:“您辛苦了,这是福尔摩斯和三国的后续,还有算是神雕侠侣的前传,《射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