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赵靖渊稍多了两分信任。
知道容承林及时封锁消息后,皇帝更为满意,下令赐座,迟到地关怀了几句。
“爱卿做得不错,临危不乱,实乃国之柱石。”
祭天期间不宜有不好的事情传出,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天觉得他不祥。
随后,冷静下来的皇帝重新看向谢晏昼,刻意转移先前毛遂自荐的话题:“爱卿怎么看?”
谢晏昼掩下目中沉思:“此事甚是诡异。”
大家都在看他,以为还有后半句,但谢晏昼只是颇为敷衍补了下:“是谁干的,很难猜。”
“……”
语气有些阴阳,不过连皇帝都没反驳,确实很难猜。
手法如此简单粗暴,坦白讲,很多人现在还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
容承林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体内毒素未清,能侥幸活下来,全靠当时只喝了小半口水,喉咙稍微有点刺痛时立刻催吐。
加上日常为人非常小心,无论出入哪里总是会贴身带人,挡住了来自毒虫的二轮攻击。
即便如此,一只手估计也废了,从太医欲言又止的表情可以看出,恐怕还有不小的后遗症。
“陛下,臣有一计。”他嗓音愈发喑哑,脚步虚浮站起。
谢晏昼朝容承林看去,目光沉了沉。
皇帝立刻道:“说。”
容承林发不出重音,很多话只能用另一只手写下,由旁人代为传递:“消息第一时间被封锁,凶手未必确定太子遇害。既然如此,不如放出关于太子还活着的消息。”
容承林控制不住地咳嗽,嘴角有血丝,这次亲自开口说道:“臣多年前在刑部待过一段时日,几乎…绝大多数凶手,都喜欢在作案后回到案发现场。”
关于真凶,容承林心中已然有了人选。
下午那把火,恐怕是为了制造混乱,好引走禁军。
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同时出入两个地方?大督办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中提供帮助。
捆着纱布的手还在渗血,容承林心中的愠怒已经攀升到极点。
一旦确定是那逆子在搞鬼,他要让对方付出千倍代价。
“假如知道太子‘活’着,凶手肯定…会,咳咳,会想方设法确认。”
大理寺卿眼前一亮:“此计甚妙!”
皇帝也觉得可行,微微颔首。
容承林:“为保万无一失,知道内情的各位……咳咳,不可离开殿内。另外,咳…在出事之所活动的人员,也要,也要派人盯着。”
他最后加了句:“负责安排一切事宜的礼部官员,和,和行宫驻军,要重点试探。”
他们只要等着,就一定有答案!
·
行宫内,东北角,普通官舍内。
榻上,忙碌了小半天的系统已经进入待机模式,容倦长发披散侧卧在榻上,唇角微微勾着,似乎做了什么好梦。
窗外,有一瞬日光刚好从窗户照射在床榻上的脸上。
容倦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下外面。
还早。
外面有点吵,似乎在说什么太子在太虚庙回驻跸宫的路上一直等着,又引得皇帝不悦。
太子没死吗?
算了,管他呢。
没一会儿好像又听见右相什么的,半挂在腰间的被子被拉上来盖住脑袋,容倦翻了个身继续睡。
“好吵。”
都管他呢,已经这样了,睡醒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悟已往之不谏,既往之事,置之脑后,不复回视。
·
早起破案之光右相:凶手喜欢回到案发现场。
谢晏昼:不,他不喜欢,他喜欢在床上。
·
注:本文所有医疗手段都是架空世界,不具备任何参考性。
第30章 锦鲤
行宫殿内被同一片日光笼罩, 随太阳角度偏移的光芒漫过槛窗,内侍的身影无限拉长。
皇帝已经坐了半个时辰的冷板凳。
中途太监进来几次,没有一次带来好消息。别说太子临时居所附近, 就是更远的地方, 都没有发现任何走动的可疑人员。
大家就这么等待。
等待。
再等待。
一干臣子坐得身体僵直,已经有人浑身冒汗,左右微晃,试图让臀部在赐座的椅子上反复横跳。
最煎熬的当属容承林,太医还在为他扎针,受毒素影响头晕目眩。
谢晏昼不轻不淡道:“再等下去,凶手都要洗洗睡了。”
大臣们也向右相投去幽怨的目光。
结果主导意志,包括皇帝在内都已经逐渐丧失耐心, 不愿意再干耗下去。
面对各方和身体上的压力,容承林不见慌乱。
现在最急的绝对不是他, 此案非同小可,督办司若查不出真凶, 必然会被陛下斥责。唯一可惜的是,这次中毒的也有自己,考虑到他和大督办之间的嫌隙,皇帝让大理寺协同调查。
这意味着责任共担, 对督办司造成的影响十分有限。
右相低眼看向浸血的纱布, 第一次提起了对那逆子的几分重视。
若是对方干的, 那还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甚至都找不到嫌疑人。太子残暴, 别说宫人们,禁卫日常巡逻都避着他。
正想着,大督办忽然在殿外求见。
“参见陛下。”
大督办余光扫到容承林血迹斑斑的衣袖, 被包扎的手伤得很严重,隔着距离还能闻见血腥味。
他若无其事行礼,暗道这赵靖渊下手可真够狠的。
皇帝:“快说!”
“臣已让薛韧赶过来,同其他太医一并严格检查了陛下寝殿及行宫各项物资,确保无虞。”
大督办浸润官场数十年,一句话便打消了皇帝的安危隐患,脸色进一步好转。
先道明帝王最关心的安全问题,他缓缓说起和案件有关的事情。
·
殿内的汇报持续了将近小半个钟头,不少官员们走出来的时候不知天地为何物。
另一边,容倦还在深度睡眠,外面树上的蝉鸣鸟叫都没有唤醒他。
不知过去多久,独特的气味顺着半开的小窗飘进来。
昏睡中的容倦迟钝睁开眼,他鼻尖动了动,爬下床榻,魂不守舍地打开门。
屋外,谢晏昼正束发站在那里,常年持有兵器的手中正提着食盒,让他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此刻盒盖是敞开的。
内里,素烧鹅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斋菜融入了秋油,糖等特殊料汁,香味俱全,旁边碗里选用草菇口蘑等十八种原料的罗汉斋更是香飘十里。
容倦盯着食盒,喉头可疑一动。
谢晏昼淡然开口:“饭要凉了。”
容倦连忙请这些食材上桌,不对,请谢晏昼进屋。
“好吃。”狠狠咬了一口素烧鹅,他尝出几分肉味的错觉,祭天期间能吃到这个,真是国宴了!
如果每一次起床唤醒都是这种方式,世界上将不存在起床气!
等容倦吃得差不多,谢晏昼才缓缓开口:“今日太子和右相双双遇刺。”
容倦吃东西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
“太子中毒身亡,右相毒素入体,怕是要留下不小的后遗症,”谢晏昼看着他:“除此之外,右相一只手多半要废掉。”
容倦低头慢慢喝了口汤,晦暗不明:“那真是太遗憾了。”
遗憾什么就不知道了。
他缓缓抬眸,短暂的对视间,视线没有丝毫闪躲。
空气中传来闷响,谢晏昼手指在瓷器上轻敲了下。
容倦抿了抿嘴。
谢晏昼神情不变,暗示性地敲了第二下。
容倦短暂沉默了下,在对方愈发深沉的目光中,侧目瞄了眼柜子。
片刻后,柜中原先用来装毒的瓷瓶被谢晏昼震碎成粉末,随风在窗外消失。
——最后能指向容倦的证据,也被毁了。
没有乱扔毒瓶无疑是个很聪明的决定,这么大一桩案件,凶手不可能蠢到把毒药塞在自己房间。即便下令搜查,以皇帝多疑的性格也可以往栽赃陷害的方面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