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见到的人会是赵靖渊。
和已经病逝会无条件纵容她的二哥不同,释然从小就有些怕这个大哥。
那副外人面前的高傲作态,此刻竟无法维持分毫。
赵靖渊神情看不出太多起伏,只是袖中手掌稍稍用力,他的视线快速掠过高墙上做好准备的弓箭手,周围持有其他兵器的僧人,一闪而过的痛惜很快被更深的愠意压下去。
“你在干什么?”
文雀寺闭寺,今天不会有其他香客,正在被围攻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团圆夜专程来探母,却不知何故反遭生母带人围困,赵靖渊握着刀鞘的手猛地收紧,指腹几乎要陷进去,对容倦陡然生出一股怜悯:
“我问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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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外面一片混乱时,容倦像根墙头草,脑袋晃来晃去。
实际他是在和系统沟通。
系统已经重新上岗。刚回归工位不到半分钟,它便又被容倦派去行动,目前双方距离有点远,所以容倦正在探头接收信号。
【小容,金属探测仪还没用,发现一个鬼鬼祟祟从禅堂跑出来的尼姑。】
【我用轮椅把她创飞了,成功爆出账册*1。】
“……”
系统快速透视账目。
和一些异教大同小异,文雀寺对待底层施加小恩小惠,再由释然牵线搭桥,为中层提供捐个小官的渠道,相互发展勾连,短短数年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紧密的脉络。
账目上详细记录着一堆小官富商向寺庙捐产的数字。
十万雪花银三年清知府,金额超乎想象。
邪恶圆团子突然卡壳了一下:【小容,和你猜的一样,有密室!小金库*1。】
该死!
容倦身体一僵。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右相在异教上的经验还是太少,或者说心思都放在害人上面了。
异教的成立发展离不开金钱。
容承林一直在想怎么搞死老婆孩子,但昨晚容倦第一时间就开始思考文雀寺敛财后的钱款去处。
对于一个懒人来说,路上有一座金山,你是搬,还是不搬。
如果要搬,搬运和后续处理都费时费力,怎么搬,怎么藏,怎么用,有无数的工程在等待,但如果不搬……
这座山从此就压在了你心里。
赵靖渊砸门进院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容倦低着头,作西子捧心状,神情痛苦得不能自已,失神呢喃:“我好难,我太难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艰难的选择,为什么!”
泫然欲泣,浅淡眉宇间聚拢着说不出的哀愁,容倦蜷缩在躺椅上。
赵靖渊脚步不由停住,静静注视着那受尽委屈的少年,半晌,大手轻轻落在容倦脑袋上。
他的声音都少了几分日常的冷硬:“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探母,见路有遗金,不能自已,欲罢而不能。
第36章 甩手
容倦也发自肺腑地认为自己受难了。
在被摸摸头的温暖下, 他罕见有些破防,强撑着坚强表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赵靖渊微微一怔。
人上人吗?
对着这张有几分相似的容颜, 一瞬间, 他眼前似乎浮现起当年妹妹抹泪质问的样子。
——我想要留在京城,我们为什么非要忍气吞声偏安一隅?
——京城那么繁华,还有我心悦之人,为什么我不能留在那里过好日子?
“就这么喜欢京城?”
等赵靖渊回过神,才发现已经无意识地问出口。
容倦颔首,应得轻松:“当然。”
就现在这局势,哪天有国破之危,京城也是最后破的, 留在这里就还有余地。
说完,他试探性问起现下文雀寺内外的情况。
先前督办司的人在山下和相府暗卫对峙, 赵靖渊杀了一个暗卫头子后,剩下的暗卫明显要乖顺很多。
随后, 赵靖渊领着部分谢晏昼手下的军士赶来救援。
赵靖渊恢复了往日冷静,大概说明情况。
“那督办司……”
“在山下封路,守着各个要道。”
容倦闻言松了口气。
看他肩头放松,赵靖渊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有些汗湿的脑袋。不管怎么说, 这孩子倒是比他想象中坚韧很多。
容倦一向决心下的很快。
既然督办司没上来, 他这个临时山大王可以造作了。
在绕路走还是挪金山间, 容倦最终决定咽下这份苦果,做一回搬山的励志愚公。
他的视线瞄向院外。
知道容倦想问什么, 赵靖渊道:“那些人都被暂时关押在大殿内。你娘……”
大概觉得这两个字都不适合在他面前提起,便快速略过道:“称对你下手的原因,是寺内尼姑和外男私通被发现。”
释然在容倦这里有恃无恐。
她印象里的孩子, 每年会想方设法讨好自己,昨夜容倦毕竟没有真正离开,说明尚有回旋余地。再者说了,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会恨不得三缄其口。
所以她认为容倦必定会为自己做遮掩。
容倦秒卖亲娘:“胡说。”
他绝对不允许‘高大上’母亲自行诋毁清誉。
更细节的内容无需多言,相信凭赵靖渊的本事,也能审出来。
“我想带走我娘的一些东西。”
赵靖渊:“她不值得你睹物思人。”
容倦:“人间值得。”
“……”
容倦轻咳一声:“我还需要避开城门守卫的检查。”
只这句话一出,先前还有些温情的气氛紧绷起来。
赵靖渊立刻意识到他要带走的东西绝非一般物品,当下微微俯身,视线和容倦齐平。
对视间,在被进一步开口询问前,容倦稍偏过头,先一步自侧面起身,主动带路朝目的地走去。
赵靖渊略一思忖,让军士不必跟着。
军士抱拳:“将军命我们在见到人后,寸步不离守着容大人。”
显然,谢晏昼也并不完全放心赵靖渊。
容倦这时停步,开口道:“先前我听到虎啸,外面应该很需要人手,二位去忙吧,陶家兄弟跟着我即可。”
军士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违背容倦的意思,但要确保在一段距离内,一旦有异常,他们可以及时赶到。
容倦颔首:“我不会走远。”
整个文雀寺,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人了,歹人全部被抓去大殿里。
禅堂门外,被创飞的师太正昏迷在路边,账本已经被系统暗中收回。
容倦在门外宏观看了一圈,师太先前只顾着带保命的东西逃离,根本来不及布置。
正前方,最大的那尊佛像歪斜相当厉害。
有过探索密室的经验,容倦一个眼神,陶家兄弟立刻进门去推动佛像。
高而威严的佛像比想象中轻很多,才挪动一半,便可隐隐窥见一尺多深的缝隙,身材矮小者勉强可以通过。
里面黑黢黢的,直到赵靖渊随手拿起供桌烛台靠近。
缝隙被朝内的光芒填满。
屋中亮起来的一瞬,所有人的眼睛齐齐闪了一下。
砖墙后,是一座真正的黄金屋!
合不拢的箱子里黄金玉器数不胜数,如流水快要满溢,木架上,更是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玉佛,金佛,琉璃佛像。
佛在这里都分了三六九等。
墙角更是堆满了封锁紧实匣子,料想里面也装着大量名贵物品。
整个密室完全被宝物堆的丧失了空间感。
墙面烛影一晃,赵靖渊骤然回身,一双锐利之极的双目朝容倦看来。
后方佛像遮住了外面天光,忽明忽暗的光线交错中,容倦随意扯着理由:“一次和母亲闹别扭,我在寺中撒泼,恍惚中好像在这里看到了黄金屋。”
他似在回忆:“酒醒后我躺在竹林里,只当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