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晋王里通外国,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藐视王法,仗势欺人的罪证!”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大胆!!”
大理寺卿用力拍响惊堂木,“叛国通敌之罪不可儿戏,王妃告发此等重罪,可能拿得出证据?!”
“本宫当然是有凭有据。”
很快,与晋王有关的,连乔肆自己都没见过的种种罪证、凭据、证人,就被陆陆续续带了上来。
乔肆看得眼花缭乱,震惊不已,险些忘记自己还是罪犯了。
一番作证之后,在王妃的辅助下,晋王的真实面目被公之于众。
原本来围观乔肆被判的众人,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以及寻常的人臣,曾经的晋王党、乔家一派的臣子已经被除去、打压得差不多了,此刻人群中的议论谩骂声更是整齐一致地骂起了晋王。
有了这样的前提,晋王眨眼间就成了【本来就该死】的众矢之的,人们看到默不作声跪在台上的乔肆,更加义愤填膺起来。
“乔大人杀得好啊!”
“这样的人渣,谁听了不想直接杀之而后快!”
“就是!乔大人哪里是仗势行凶,分明就是为民除害!”
“是啊是啊,那之前乔大人还在大街上洒了好多钱呢,之前你们还说他是钱多了烧得,依我看,分明就是心疼老百姓们被晋王这样的狗官欺负,故意丢给大家的补偿!”
“我也碰上了,当时我的家中老母正好病重,幸亏捡到了乔大人扔的银票,才买得起药材,救了我母亲一命。”
“晋王就是该死!乔大人为民除害而已,何罪之有?明明就应该奖赏他!”
“就是就是,不就是杀了个早就该死的人渣?干嘛要砍头,罚他三天不能吃糖葫芦算了!”
议论声纷纷,不少话语都钻进了乔肆的耳中。
他缓缓叹了口气。
这样怎么行啊?
若是陛下打算用这种方法扭转舆论,岂不是开了以恶制恶便能无罪的先例?长此以往,只要给死人安上足够的罪名,就能无罪杀人,在这样法制本就不齐全的古代封建社会……只会让民风变得更乱。
目无法治,从来不适合被崇尚推广。百姓可以觉得大快人心,无关的人可以觉得为民除害非常解恨,但是朝廷不能纵容,皇帝也不能让舆论成为律法的一部分。
他担忧地看了看众人,又抬头看向陛下,心中焦急,
“等等,臣还有话要说——”
然而议论声太大,竟把他的声音淹没了,堂上审案的三位大人都没听清。
他正想继续喊出声,坐在刑部另一侧的御史台大夫忽然开口打断,并拍了拍惊堂木让众人安静。
“王妃所说的确没有错,那晋王若是当真罪无可恕,乔肆的犯罪动机便不算是私仇,但即便如此,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乔大人罔顾律法、当众行凶、手段残忍,死罪依然难逃。”
他这么一说,乔肆立刻舒服了不少,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样才对,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杀的人是该死的,就不需要有报官检举、彻查审判的环节,程序不能不走。
但紧接着,那御史台大人又是话锋一转,“不过,关于乔大人的量罪定刑,本官也还有些其它顾虑,这几日搜查到了不少事情,想要呈上与诸位一看。”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纷纷点头认可。
“御史大人言之有理,本官也觉得此案复杂。”
“是啊,若是仅仅动机情有可原,按照律法,也只是可留全尸,对真正的罪案事实没有太多影响,若是大人还有更多补充,便请呈上吧。”
话音还没落地,侍卫们还没来得及把堂上的证人换成下一批,围观的人群中反而先起了骚乱。
“什么叫死罪难逃?”
“乔大人都这样为民除害了,凭什么只能留下全尸啊,真不公平!”
一开始只是些愤愤不平的议论声,紧接着,忽然有一人高声呼喊,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陛下开恩!!”
呼啦一声,一群人风尘仆仆冲入了人群,将原先围观的众人挤走,蜂拥而至三司会审的高台前方。
仔细一看,来者竟是一大群灰头土脸、身穿粗布麻衣的乡人,一个个还穿着磨破了底、沾满了泥土的破烂脏鞋。
他们以一人为首,一个人大声呼喊,其它人便齐声应答。
“陛下开恩!请陛下留承瑞侯一命!!从轻发落!”
“请赦免承瑞侯!从轻发落”
“请赦免承瑞侯!从轻发落”
众人呼喊着,同时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大伞,当众打开。
伴随着开伞的刷刷声,众人纷纷看清了他们手中的伞。
那是一个个在边缘挂满了布条,每一个布条上都用血书写着陌生姓名的万民伞。
仔细看去,那些布条之中有些写着名字,更多的甚至只是些代表了身份的符号图案,以及一个个红色的血手印。
“草民张大力,代表张家村为侯爷请命!!”
“草民王三,代表王家村为侯爷请命!!”
“草民苏程氏……”
“草民周有田……”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村落的代表,高举手中写满了村子众人名讳的万民伞,纷纷高声呼喊。
最终,一个身着朴素布衣,却面容清秀、神情肃穆的公子缓缓走出,站在众江南众多百姓的前方,朝着三位大人和陛下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
“下官林霁远,在此携江南的乡亲父老,斗胆请陛下、请众位大人法外开恩,留乔大人一命!”
第77章
林霁远。
乔肆记得这个人。
今科状元林霁远, 江南人,在他的前几世中,父母曾经因水患遇害, 这一次终于水患得到了预防,但他的父亲还是去世了,不知病重的母亲如今有没有康复。
在刺杀晋王前, 为了做戏做充分, 他也曾经试图给这位状元郎递纸条,想让他也帮忙推波助澜一下, 但是后来并未得到回应。
没想到, 会在今日,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见到他……
乔肆回过头来,神情恍惚地望着林霁远, 也望着他身后数不胜数的万民伞,胸膛中一阵擂鼓般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江南的百姓们……
还有,林霁远……
当年江南出现徭役的事情后,便是状元郎偷偷在京城散播消息,让这件事及时被众人得知,才有了后续应对的。
他原以为,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霁远并不会对他有多少好感, 毕竟他并没有做好这件事,也没有……保下他父亲的性命。
如今,他却愿意带领着这么多江南百姓为他请命。
乔肆几乎无法听进去接下来的内容,只觉得胸膛深处一阵发热,眼眶也跟着变得酸涩,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来。
“数月前, 因承瑞侯乔肆力排众议、坚持在江南修建水坝,江南百姓才能在前几日的大型水患中得以存活,无数田宅产业也因此不受影响。对江南人而言,乔大人便是救下了数百万江南人的大恩人,其善行可嘉、功德无量,当地百姓家家自发为侯爷供奉长生碑,此为民心所向。”
林霁远站在前方,铿锵有力地大声说着,
“下官不才,对京中种种事端并不了解甚多,却曾经听闻当初乔大人提议修建水坝时,曾遭遇多方阻拦、参奏,修建开始后,更是有贪官污吏试图从中渔利,也是乔大人亲手处置了涉案的贪官,震慑宵小,肃清官场,此乃社稷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