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镇压邪祟、也为保留玄放法师的全尸,命人将法师的仙体于阳气最充足、人气也最旺盛之地暴晒,直至邪气散尽,好警告天下妖邪,不敢来犯。”
一道旨意颁布,紧接着便是另一道。
“今日法师险些斗法失败,幸有乔肆得天地感召,借祥瑞之体出现与妖邪斗法,成功完成法事。”
殷少觉继续说着,目光似笑非笑落在了乔肆身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乔肆斩杀妖邪、护国有功,封承瑞侯,赐京南封地,赏金银千两,锦缎百匹。”
封侯?!
圣旨一出,全场都因皇帝的决定而静默了整整三息的时间。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惊掉了下巴,也有人望着皇帝的身影若有所思。
在这之前,谁也摸不清今日的闹剧因何而起,不理解皇帝究竟在做什么,此刻仿佛所有人都得到了答案。
那答案在强行指鹿为马的圣旨之中,也在乔肆那精致漂亮、过分张扬的眉眼之中。
完全没注意到所有人都在重新打量自己的乔肆:“……”
季公公在一旁催促,“乔大人,还不快谢恩?”
【我……谢你个大头鬼啊!!!】
乔肆瞪大了双眼,终于反应过来,后知后觉自己又被皇帝给绕晕了。
【哪有这么甩锅给我的啊!】
【你这封侯封得这么草率就不怕被天下骂昏君吗?!?!】
本来以为会被针对,会被罚,成为罪臣,没想到殷少觉莫名其妙忽悠了一番就把他变成了大功臣,乔肆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殷少觉却浑然不觉他起伏的心虚,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微笑,带着赞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乔肆,你可有异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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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臣……!”
乔肆一口气哽在喉咙。
他当然有异议!他异议可大了去了!!
但是……
乔肆的视线略过皇帝的肩膀,看到了跪在他身后一排排的官员,瞧见了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神色各异的表情。
很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平等地被他惹恼了,晋王太后一党已经手都在抖,乔尚书在下面只是暂时不想冒头,但已经浑身杀气,其他臣子更是无论立场都觉得皇帝实在昏庸,为了偏袒他这个奸臣指鹿为马,唯有皇帝——
唯有皇帝不慌不忙,仿佛一切都在其意料之中,正合他意。
这怎么可能?!
昨夜提前对法坛动手脚时,乔肆就已经从刘疏和陆晚口中问出了法事的流程,知道为何乔家要派人让他提前动法坛下的机关。
晋王想暗示皇帝刚愎自用、昏聩误国引起天怒,再用所谓的吉兆指向自己,好名正言顺成为世人期待的下一个明君。
乔家得知了一点消息,想让他从中作梗,将法坛原本会指向晋王的“吉兆”指向他们选定的傀儡世子。
而皇帝更是早有准备,不但要破坏所谓吉兆,还让刘疏将悖逆伦常天理、损害国运的罪名直接扣在太后头上。
所有人都在下棋。
于是乔肆干脆掀了棋盘,让所有人都下不成这盘棋。
什么鬼神之说,什么凶兆吉兆,为争权夺利而宣扬迷信,对天下对百姓有何用?!
他明明应当落入众矢之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狗皇帝这样保下我,不就等于保了乔家?!】
【就非得迷信吗?!】
殷少觉的目光朝他投来,眼底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审视。
他现在的位置距离乔肆不近不远,刚好在一个差不多能听到心声,却隐隐有些嘈杂的位置。
如今,乔肆心绪起伏,呼吸急促,那心声便更清晰了三分。
【可恶!】
“臣并非什么——”
乔肆刚要抗旨,便有人先他一步看不下去了。
“皇帝且慢。”
殷少觉与乔肆几乎同时循声望去。
是太后。
她戴着颇重的头冠,华服在身,精心打扮后的面容遮掩老态,更显威严,说话时中气十足、不怒自威。
她站起身来,不赞同地直视着皇帝,
“陛下乃一国之君,不可轻信一面之词。那乔肆行为颠三倒四、不成体统,怎可能会是国之祥瑞?!哀家认为玄放法师所言不虚,乔肆是应当除去的妖孽。”
“……?!”
刚想说自己不是祥瑞的乔肆欲言又止,再次被哽住。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太后。
【不是,你吵架归吵架,骂什么人呢?!】
【你才妖孽呢,你全家都是妖孽!祸国殃民死不足惜!】
皇帝朝着乔肆轻飘飘扫了一眼。
乔肆心中立刻改口。
【呃……皇帝不是亲生的不算!】
【他就是狗比暴君!比你们档次高多了!】
炮灰、反派和变态的区别他还是分得清的。
“太后如此紧张,想必是前几日宫内怪事太多,让太后受惊了。”
殷少觉一边说着,一边缓步登上高台,站在了乔肆的侧前方,挡住了来自太后与晋王的视线,沉声说道,
“究竟是妖邪还是祥瑞,自然不能空口无凭,只是方才众爱卿已经亲眼所见,祥瑞紫气确实笼罩在乔肆身上,他又能亲手斩杀法师身上的妖邪,法师死后,天光大明,金光照顶。”
乔肆:“……”
不就是吹了一阵风把云彩吹开了,然后大晴天了吗?这话说得。
他本想直接否认祥瑞的身份,拒绝封赏,结果太后死咬着不放来这么一出,他若是还做出些出格的言行,就等于是承认了太后的那番话。
【虽然确实想造反……】
乔肆苦恼不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再抗旨,就让太后晋王称心如意了……好气!!】
一时之间,乔肆竟哑口无言,莫名有种被皇帝不小心绕进死胡同的感觉。
【等等啊,太后他们不应该针对皇帝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针对我了??】
“臣弟有话要说。”
晋王此刻的脸色几乎泛着青黑,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烟熏的,反观皇帝和乔肆反而一身干干净净,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浑身上下都没被那黑烟弄脏。
他上前一步,勉力在王妃的搀扶下再次从轮椅中起身,
“今日的祈福法事,为的不止是祈福,更是为平息了却京中祸事!方才法师字字句句都在说,此次会闹出妖邪之事,是因有人在位不正,激起天怒人怨,才会引发邪气凝聚!”
他上前,姿态恭敬有礼,甚至没有抬头直视皇帝的面容,话语却毫不留情让步,一副非要追究到底的样子,
“但法师已死!方才黑雾缭绕,却并未真正揪出是何人妨害了国运!这样的法事,不应视为圆满!国祸尚在,现在就论功行赏,未免太操之过急!”
【好好好,晋王你也有会说人话的时候啊!】
【胆子这么大,难道比我还不怕死?】
乔肆绞尽脑汁想作死,不如晋王灵机一动效果拔群,话音刚出,众皆哗然。
“老臣附议。”
百官中,兵部左侍郎也站了出来,那是个上了年纪、头发半百的老者。
在乔肆的记忆中,那也是晋王一党的支持者,
“如若今日的妖邪是因人祸而生,那只是斩杀妖邪,恐怕治标不治本,臣恳请陛下再次开坛设法,揪出祸事的源头,方可平息天怒。”
法师已死,剩下的,便是活着的人论经辩道了,看谁说得更加有理。
有了晋王和兵部左侍郎起头,在殷少觉还未说话时,便又有第二个臣子出列附议,说辞也大同小异。
太后望着这一幕,心底也重新安定了几分。
众口悠悠。
没关系的,就算法师死了,就算他们的计划遭人破坏,只要皇帝还承认法师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