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疏并不知道太多乔家内部的恩怨,只知道乔肆不喜欢他们,那二人偶然间看向乔肆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乔肆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实在不愿看对方吃亏,但眼下无凭无据还不是提醒的时机,他更加无从得知乔肆的立场如何,是否像他一样、是心甘情愿站在这个位子替陛下效力的,
思虑再三,刘疏只能恳切提醒道,
“乔大人,此番闹得太大,许多人都在盯着您,万事小心。”
乔肆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要是靠小心就能使得万里船,我就不会——”
“不会什么?”
侯爷府崭新的院落中,一道人影忽然落在二人身旁,随手就拿走了刘疏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旋身落座。
乔肆高兴喊他,
“陆大侠!”
“诶,别这么喊我。”
陆晚推辞,“刚得了消息,汪太医已经查出毒药中最关键几味药材的来源了,你们猜,是从哪儿来的?”
刘疏重新拿起新的杯子倒酒,
“别卖关子了,猜不到。”
“西域。”
刘疏皱起眉头,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先皇在世时,萧大将军收复失地,后来就是西域求和,送来了一个和亲的公主。
如今,那公主已是晋王的王妃。
“西域的牛羊肉是真的好吃啊!”
乔肆率先打破了沉默,陷入遐想,“这么多人送值钱的东西,怎么就没人送个西域烤全羊?”
说着,乔肆就叹了口气。
他今天好不容易能出宫,就叫了刘疏躲在后院,就是因为他刚回来面对的就是堆满了正堂的礼品、拜帖。
活了这么几辈子,他还是头一次有自己独门独户的住处,不是住在什么乔家的别院,也不是在宫里头跟个冷宫的妃子一样被软禁。
加上他这个宠臣的身份一传开,各路人马都来试探拜会,屋子里除了礼物就是皇帝御赐的各种东西,整个侯爷府金碧辉煌、好不气派!
就连府邸内的花瓶、假山,都是价值连城的那种!
他不需要!!!
乔肆原本就不想要这些东西,正好皇帝给他安排了个管家,他就直接乐得清闲,把清点礼单、拜帖,收拾布置侯爷府的种种杂活儿全都交给管家一手操办了,结果几天后回来就差点被闪瞎了眼!
每一刻珍珠都在闪闪发光,每一个值钱物件都在昭示着他距离成功诛九族的目标有多远,每一个陌生或熟悉的拜帖都是令人牙酸倒胃口的虚伪社交……
乔肆一度气得想把这些东西全都扔了送人了捐出去!
结果管家听了,连连称赞他“视金钱如粪土”、“宅心仁厚”、“大公无私”,各种溢美之词都一起堆上来了,吓得乔肆连忙作罢,其他人送的礼物拜帖都不敢拒收了,生怕自己看起来太清高。
他还得努力维持他的大佞臣大反派人设呢!!他要老奸巨猾!要邪恶阴险!仗势欺人自私自利!
虽然现在已经距离诛九族很远了,但不能就此放弃啊!
也就是这个后院,还没来得及布置好,通着的后门也一直关着,还算清静一点。
再加上刘疏陆晚这几日和他也书信往来有无,不算陌生人。乔肆了解他们的为人,知道他们不会因为自己如今的境遇就区别对待,才能放心的趴在桌子上咸鱼一会儿。
“侯爷!”
正聊着,管家推门来到了后院,笑着来到乔肆身边,“见过两位大人。”
“……不见客!”
乔肆已经条件反射了。
“不是客人,侯爷,乔府的张总管带拜帖求见,请您过府一叙。”
“乔家不是派过一个送信的小厮了吗?怎么又来一个?”
“侯爷,这次来的是张总管,询问之前的小厮为何迟迟未归,请大人今日务必过去。”
“啧……不就等了俩时辰么,这么着急?”
乔肆终于从桌上直起身子,捏了捏鼻梁就要走,
“啧,黄鼠狼给鸡拜年。”
陆晚见状问道,
“会有危险?”
“我看是他们要有危险了。”
乔肆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对了。”
临走时乔肆才想起来问他,
“那些罪证是你偷来送给乔家的吗?”
“是。”
“狗……够辛苦的啊,是皇帝让你这么做的?”
“是。”
“……”乔肆沉思片刻,
“乔家没几个好东西,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吧。”
陆晚笑了。
他早就听说过一些乔家的手段,但听到乔家人自己这样劝他还是头一回。
“以后也离我远一点吧。”
乔肆临走摆摆手,
“跟我扯上关系也没什么好事的,以后别人问起,还是继续装不认识我吧。”
毕竟,等到他诛九族那天,谁要是跟他走得太近,可也是会被牵连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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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整了后半章
第16章
张总管是乔家最大的管家,一把年纪能当乔肆的爹了,乔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来安排,属于除了乔家人之外最有话语权的。
因此乔肆也看他不太顺眼,总觉得他在外人面前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笑着的时候也是虚伪得很。
就像现在。
乔家不过是从马车上下来,进个乔府,张管家都要在那儿不知是客套还是阴阳怪气,
“哎哟,这成了侯爷就是不一样,这姿态、这气度,一看就让人拜服。”
乔肆在心里翻白眼,根本不搭理他这茬,“张总管也是越发神气了,嘴上说着拜服,也没见给本侯爷跪下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乔家的少爷呢。”
张总管立刻就笑不出来了,整个老脸皱得更加丑陋,哎哟哟地要给他道歉行礼,“瞧我这嘴,这不是,看见少爷您高升了太过高兴,得意忘形了,是老奴不好,老奴越矩了。”
乔肆没再理他,也不管他在后面有没有给跪,径直走进了府门。
要说他现在和之前一样是不可能的,毕竟心态变了,他记忆中以前要么被乔家骗着,回乔府都还挺高兴的,要么就是装着样子,在乔府其他人面前都颇为恭敬,生怕他们提前对自己下手,改变剧情线。
但如今,他光是看着乔家大门、牌匾,就觉得这玩意儿应该砸烂了当柴火烧。
乔尚书竟在门内笑脸相迎,亲自接他。
“乔肆回来啦,哎,现在都是侯爷了,出宫了怎么都不想着回家看看,爹爹都想你了。”
鬓发虚白的乔政德走来亲昵地搭上他的肩膀,仿若亲生父子般边带着他往里走,边唠起了家常,
“你入宫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爹都不知道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和陛下相处之时有没有什么难处,要是有什么困难啊,为父也好帮衬帮衬。”
乔肆僵着一张脸往里走,久远但并不模糊的记忆浮现出来。
他过去就是被他这幅做足了戏的模样骗得团团转的。
一口一个当爹的,见面就笑得亲切,甚至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非常重视他,还经常做戏让怀瑾怀忠多和他这个弟弟学学,或是多照顾照顾。
现在想来,真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要不是他记得上一次见面,乔政德是如何在阶下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清晰记得自己如何搞砸了乔家吩咐的所有事,他都要以为是自己又穿越了,他们之间没有闹过任何不愉快呢。
乔肆默默地从他手中挣脱,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的不满与嫌弃毫不遮掩。
听到乔政德这样问,他更是皱起了眉头,
“爹你怎么会担心这些?我去的是皇宫又不是天牢,如今还封了侯,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亏待功臣?”
他今日刚刚回侯爷府,拜帖和求见的人就层出不穷,他一开始好奇还见了一两个,那些人听说他在宫里住了几天还被皇帝赏赐提拔,都来恭喜他攀附他,夸了他又夸陛下,直接让他将各种说辞都听得耳朵出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