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觉却没在看他,而是沉默着看着江畔风景,不知在想什么。
乔肆拿着风筝,另一手拽了拽风筝线, 细线的另一头还抓在殷少觉手中,被带着手指微动。
殷少觉这才低头,顺着风筝线看向他,面色如常道,“现在?”
乔肆点头。
他之前自己做的有些飞不起来,如今这里空旷无人,微风不大不小,此刻不放更待何时?
殷少觉便将风筝的线轴也放到乔肆手中,“你来。”
乔肆便抓着风筝跑了起来。
春日的草地上,少年还穿着一身英气勃发的骑马服,乌黑的长发高高竖起,只留一小节堪堪到脖子的马尾,随着蹦跳的脚步轻甩。
他仰头望向天空,明媚的日光便落入那双眼眸里,亮闪闪酿足了笑意,在转头时朝着殷少觉明晃晃地抛来。
“陛下!”
殷少觉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来到他身侧,那道总是有些吵闹的心声也跟着响个不停。
【嘿嘿!】
【放这么高这么远,我可真厉害!】
乔肆还在后退着,殷少觉在他踩到石头时抬手扶了一把。
“陛下也来试试?”
【特意不带公公侍从过来,肯定还是手痒想亲自玩儿一下的吧?】
【皇帝也是会累的嘛!】
【哎,我就是太善解人意了。】
乔肆笑眯了眼,不由分说就把线轴往殷少觉手里塞,怕他推拒,还说道,
“已经飞高了就很简单了,只要抓着这样时不时拽拽、就能继续放了。”
“……”
殷少觉拿着线轴,眼看着风筝有些向下落的趋势,连忙轻轻拽了一下,
“好。”
【是不是笑了?】
【哇,居然还不是冷笑!】
两人站得很近,乔肆望着殷少觉的脸,微微讶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好久没见到少爷笑了。】
【……】
乔肆很快被自己的联想台词搞得失去表情管理,连忙从他身上挪开视线。
殷少觉:“……”
什么乱七八糟的。
风筝越飞越高了。
殷少觉其实没有放过风筝,虽然贵为皇帝,但今日确实是第一次。
也许是实在不擅长,风筝飞了一阵子之后,便不知怎的忽然开始下坠。
殷少觉一愣,连忙转动线轴往回收,但还是没能挽回。
“啊……!”
乔肆向前跑了两步,眼睁睁看着风筝一路下坠,随风又飘了飘,便挂在了对岸的树上。
殷少觉抬脚就要运功。
“诶陛下!不用不用!!”
乔肆一把拉住他,“一个风筝而已,总有掉下来的时候,等会叫人去取就好了,不急这一时。”
【踏水无痕是很酷啊,但这也……】
殷少觉看向江水,“有船要过了。”
风筝还连着线,长长的风筝线也落在了江水之上,两头挂着树梢。
若是直接拽,也能把风筝拽回来,但会沾水坏掉,若是放任不管,等船只滑过的时候,便会扯到风筝线。
那就剪断嘛。
乔肆上前,直接拿过线轴,随手摸出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刀片,上来就要剪。
却被殷少觉直接躲开了。
“风筝断线,不吉利。”
“……”
乔肆无语。
【还挺迷信。】
“陛下,只是个风筝而已,”
他有些不解,“要不就别要了呗?”
这次,殷少觉倒是没再坚持,“好。”
【这才对嘛。】
乔肆看着殷少觉终于符合人设了,不自觉松了口气。
毕竟是他自己画的风筝,太当宝贝看待了总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丢了东西?别说是风筝了,就是金山银山没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乔肆迈着轻快的步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去别处看风景了,没注意到在身后的不远处,有暗卫比风筝还快地已经飞到了对岸。
……
春禊的休闲活动还有很多,没了风筝,殷少觉便带着乔肆去了别处踏青,还骑了一会儿马。
路过晋王的营帐时,乔肆心动地多看了两眼,但还是耐住了性子。
【算了,等过几天再动手吧。】
一旦精神得到了片刻的松懈,时间便过得很快。
到了第二日,春禊也即将结束,即将摆驾回京城时,乔肆看到了消失一整天、刚好回来复命的谢昭。
王妃在京城的外族势力被找到了。
乔肆大喜。
若是能在晋王死前搞定王妃,定然是最好的安排。
皇帝的銮驾很适合密谈,谢昭前来禀报时,乔肆恰好也在里面。
他看了眼切得歪七扭八的果盘,默默挪开视线当没看到,继续说起这一日的调查结果。
【不愧是谢昭,这个效率也太高了,刚过一天就找到人了。】
【我当初可是追了不知道多少天,还差点被灭口呢。】
谢昭正说到他们在京中的三个藏匿地点时,话语一顿,看向陛下。
找到人了应该是好消息,但怎么感觉皇上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很快,思维过于灵活、头脑过于聪慧的谢昭便跟着脸色一僵。
他进了御辇,见陛下没有反对就直接说起了王妃那外族势力的事情,全然忘了乔肆还在这里。
这消息本来就是乔肆暗中给他的,谢昭下意识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皇帝呢?
陛下还不知道乔肆就是一直给他情报的‘江湖前辈’,不,甚至可能并不知道他一直有这样一个人暗中帮助。
而且,之前晋王对乔肆下毒之事,陛下都选择了隐瞒,此刻他说了这么多,其中说不定有皇帝不希望乔肆听到的。
想着想着,谢昭不住地停了话头。
乔肆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还在等下文,吃完了一口水果抬头,
“然后呢?三个藏匿地点都找到了,抓到人没有?证据呢?”
见他这样自然地加入讨论,谢昭看向陛下,发现陛下也神情自然地看着他,哪里还有方才的不虞之色?
就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见他看向陛下不说话,乔肆反而拧起眉,“什么啊,后面的我不能听吗?不听就不听,我要下车。”
殷少觉伸手就拉住了他的小臂。
之前玩儿骑射的时候,乔肆久未锻炼的手臂和大腿都有些酸痛,后来便让随行的王太医帮忙调制了药膏外敷,现在还贴着一圈膏药,隔着单薄的衣衫摸上去,有些热热软软的。
殷少觉下意识放轻了几分力道,
“不用回避。”
乔肆就一屁股又坐回来,翘起个二郎腿往后靠在靠垫上,笑嘻嘻对谢昭说,“你看陛下都说没事了,你别紧张嘛。”
谢昭缓缓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