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乔家的旁支们便因涉嫌挑唆、谋害皇亲国戚而被刑部入狱。
皇宫内,殷少觉刚刚结束了与各个要臣们关于江南之事解决方案的商讨,便接到了宫外传来的急报。
“陛下!!晋王罹难于王府!凶手是承瑞侯,已被刑部现场抓捕,连同从犯乔氏旁支数人,一同关押诏狱,等候审问!”
“陛下!”
乙一也身形狼狈,与前来急报的人前后脚赶到陛下面前,跪在一旁迅速说道,
“属下失职!!被侯爷下了蒙汗药,没能完成陛下的吩咐!请陛下赐罪!!”
啪。
透光琉璃杯在殷少觉手中猛然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47章
皇宫上空, 黑云低压,雷霆暴雨笼罩一方。
明明已是仲春时节,暴雨却越下越大, 寒风滚滚,没过多久便见暴雨之中开始夹杂起晶莹的冰雪。
无数盛开的迎春花、桃花梅花都被吹打得散落一地花瓣,屋檐房顶也不断发出叮当碎响。
在恶劣天气的笼罩下, 整个皇宫却反常地维持着一片死寂, 偶尔有宫人撑伞路过,也都死死低着头行色匆匆, 大气都不敢出。
紫宸殿内, 几盏宫灯提前点燃,照亮了殿内的雕梁画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披头散发,跪在地上, 朝着坐在上方的皇帝大声控诉、嚎哭不止。
“陛下!那可是您的亲弟弟,是殷氏王朝的嫡子啊,竟然能被歹人如此凌虐致死,我那苦命的外孙哦……如今连模样都认不出了,这要我下去后如何与列祖列宗、如何与先帝交代啊!”
那老者正是皇室宗亲,是太后的亲叔叔, 原本已经许多年不问朝政,只是在京郊的老宅养老。
太后被送去金鸣寺后, 他便成了晋王最亲近的宗室之一,又恰好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一个,于是首先得到了晋王被残害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宫中。
殷少觉正要出宫前往刑部,便被这上了年纪却老当益壮的宗室长辈堵在了半路,连哭带闹地要他一定要彻查到底, 给晋王也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陛下啊,就算是绍明犯了天大的错,他也是先帝亲封的王爷,是凤子龙孙啊!怎能任由歹人毒害至此!请陛下立即下令将那乔肆处以极刑以正朝纲以明法度!老夫要他血债血偿啊陛下!”
那老人看着哭嚎不止,不停流泪,却从始至终吐字清晰、逻辑分明,立时立刻就要钉死乔肆的死罪。
空旷华贵的大殿之上,回荡着老人感情充沛的独角戏,高坐台上的皇帝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面色沉冷,不辨喜怒。
老人一边连连提起先帝宗亲、皇室颜面,一边在抬手抹泪时偷偷观察着陛下的脸色反应、越是瞥视越是惊惧交加,逐渐地哭也哭不出来了,嗓子也干哑发紧,他的声音也一点点弱了下去,徒留一片紧绷沉凝的死寂。
他何尝不知道皇帝和晋王本就关系不和,两人之间的矛盾最早都要追溯到还是皇子的十几年前,更清楚太后离京、晋王被禁足,都不过是皇帝想要除掉这个威胁的顺势而为。
说不定晋王死了,陛下反而高兴得紧呢!那乔肆近日来越发嚣张骄纵,本就是陛下刻意放任促成的局面!
难道这一切本就是皇帝的阳谋……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抖,直接连抽泣声都停了。
直到这时,皇帝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吩咐,
“老国公请起,天色已晚,请回吧。”
说罢,他便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老者睁着浑浊的双眼,在陛下路过他时仍不肯死心,伸手去拽陛下衣摆,直接要磕头祈求,
“陛下、陛下!!一定不要轻饶乔氏,这样严重恶劣的罪行,定要令其付出诛九族的代价!方能彰显皇威、令死者安息啊!!”
殷少觉头也未回,只朝着一旁的季平安使了个眼色,几位公公们便立刻上前,几只手同时拦住了国公,将他连扶带拽地将人拉走。
……
雨越下越大,逐渐成了漫天飞雪,尖锐石子般的冰雹落下,发出咚咚脆响,几乎要砸烂皇帝的御辇。
殷少觉一言不发,带着一行人迅速赶往刑部,同行的除了几位公公们,还有躲在暗处同行的暗卫,一行御林军,以及同样焦急、脸色极差的汪太医。
半路上,原本应当守在侯爷府的严管家也终于迟来一步,惊慌中前来面见陛下。
加上严管事的这一份口述,殷少觉终于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拼凑完整,并能够确定发生的一切都并非意外、也是一时冲动。
乔肆自出宫之后,便开始筹划一切,散尽家财、遣散奴仆、安顿无辜幼童,用迷烟、蒙汗药支开所有可能阻拦他做事的人,故意引起晋王党、乔氏旁支的注意。
甚至,就连晋王妃都在从中相助,给了乔肆进入晋王府的绝佳机会。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晋王。
事发之时,全部有能力、有可能控制住局势的人都在宫中,与他商讨江南之事的种种应对方案。
乔肆是看着他们进宫的,甚至故意挑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乙一、王太医、侯爷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中了迷药,每个人来见他时都又惶恐又愧疚,要他降罪责罚。
可责罚这些人又有何用?
乔肆向来行事放荡不羁,脾性单纯、随心所欲,看起来就像是最不擅长计谋的人。
于是聚在他身边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下意识将他当做了没有心机的晚辈,连王太医都只当他是孩子,要给他照顾。
没有人会想到防备他,更无人相信他会心存死志。
可就是如此简单、甚至漏洞百出的计谋,在乔肆的手中竟出了奇效,让他轻而易举地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绕开了所有的阻碍。
殷少觉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在轿辇停在刑部后竭力压下周身的戾气,闭了闭眼,叫人把刑部尚书叫了出来。
不久之前,刑部尚书还在与他探讨是否要大赦天下,给一些轻罪之人去江南以工代牢的机会,增添人力。
如今,老尚书恭恭敬敬跪在他身前,面色为难。
“陛下……如今诏狱之中看押了太多重犯,若是此时直接将整个案件转交宗正寺,恐怕有些……”
“其他疑犯继续关押诏狱,朕今日只带走承瑞侯一人。”
除了皇帝亲临,其他人也无法在此刻插手这样的案子。
刑部尚书不敢阻拦,也无法阻拦,只是震惊于陛下竟然真的毫不在意诏狱的晦气脏污、要亲自来提人。
他只能命人尽快为陛下打扫出一条干净的路,又在地面铺好干净的毯子。
殷少觉却连这一刻也等不得,直接叫人退下,推门便朝着牢狱深处走去。
“他关在哪儿?”
刑部尚书亲自在里面带路,一边擦汗,一边恭敬道,“侯爷身份尊贵,自然是、是关在最宽敞明亮的上等牢房,您一进去就能看见了。”
皇帝被牵绊了片刻的功夫,刑部的诏狱之内又关押进来了诸多乔氏旁支,从老到少,无一幸免,几乎要将诏狱的甲字号填满。
殷少觉走进去后,还没走过转角,便听到了这群人的哭骂怒喊,直到他突然现身,吵闹声才出现了一瞬诡异的停顿。
殷少觉微微蹙眉,抬手一挥,御林军便跟着进来,纷纷守在一间间牢房门口,谁敢吵闹就用长矛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