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珵明白过来,笑着说:“那你也不能不吃饭啊,饿坏了怎么办。回家时在脸上打点粉就行,很能以假乱真。”
沈砚说:“不行,粉被风一吹就掉了,被人一抹也没了,要是被亲了,还得亲一嘴粉。”
陆珵挑了挑眉:“你还想被摸、被亲?”
沈砚故意眨眨眼:“那是我哥哥,哥哥和我亲热一下怎么了,这你也管?”
“好好好。”陆珵忍俊不禁,“那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沈砚躺回床上,重重砸在柔软的被褥里,盯着天花板说:“不吃,饿一晚上死不了。”他觉得这办法效果肯定不行,又对陆珵伸手,“把手机给我。”
乌发散在枕头上,像泼了墨的绸缎裹着块白玉。他明明在闹脾气不吃饭,可脸颊泛着的健康红晕偏显得气色极好,连瞪陆珵时,那双眼睛都亮得像含了水,一点都不吓人,反倒让人觉得,他就算再任性些,也该被好好哄着。
陆珵递过手机:“你要通宵?”
“对嘞。”
之前见陆珵时沈砚也用过这招,效果还行。但这段时间被陆珵精心照料,生物钟已经固定,到点就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刚才太困,这把游戏还输了。转头却见陆珵还卧在身边,一双沉稳黝黑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等沈砚望过去时,他脸上渐渐漾开几分笑意。
沈砚问:“你还没睡?”
陆珵说:“我陪着你。”
“你陪着我有什么用。”他扑倒陆珵怀里,陆珵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沈砚觉得他的怀抱格外温暖,本就困倦,窝在怀里的瞬间,困意轰然袭来。他抱住陆珵的脖子,把脑袋埋进颈窝,声音有些模糊:“我太困了,睡半个小时,你等会儿叫我。”
陆珵摸了摸他的后脑,用温柔的力道揉了揉他柔软顺滑的头发,轻声回应:“好。”
于是沈砚放心地在他怀里睡去。结果陆珵根本没叫他。
第二天,沈砚阴沉着脸坐在轮椅里,看着眼前的仆人忙来忙去,人影在眼前晃过,他依旧拉着脸,不知在看什么。
看见陆珵遛完狗晨跑回来,他的视线立刻锁定在陆珵身上,阴沉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他。陆珵带着外面的晨露,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走到沈砚面前,弯腰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我去冲个澡,换好衣服就陪你去。”
沈砚突然侧过脸,在陆珵脸上咬了一口。
陆珵哈哈大笑,没再说什么,又揉了揉沈砚的脑袋,赶紧去了卫生间。即便咬了一口,沈砚还是觉得不解气。
他掏出兜里的小镜子,看见自己面色依旧健康,还泛着些许红晕,便知装病弱这招行不通了,但装残疾倒是还可以。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看了看,忽然发现镜子右侧出现一张在身后放大的脸,沈砚向后仰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陆珵低下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他刚洗漱完,身上带着温暖清透的水汽,吻与水珠一同轻柔地落在沈砚额上。
沈砚条件反射地颤了颤眼睫,陆珵问:“现在去吃早饭吗?你不会连早饭也不吃吧?”
他昨晚当真没吃饭,到现在已经饿得不行。想着不装病弱就别为难自己,沈砚还是乖乖去吃了早饭。
虽然实在装不出病弱的样子,但脸上还是摆了几分虚弱。陆珵知道他的心思,笑着没说什么,把他从车上抱下来放在轮椅里,推着他走进许久没来的沈家大宅。
沈砚确实有段日子没来过了,眼下正值秋季,风里总带着瑟瑟凉意,原先花团锦簇的院子渐渐没了缤纷,只剩些枯枝败叶,稍显颜色的,便是顺应时节绽放的菊花。
陆珵说:“我就是在这里看见你的。”
沈砚抬头,看见长廊尽头。原先长廊上攀爬着无数枝蔓与鲜花,此刻只剩些枯枝张牙舞爪地缠绕着,显得寥落冷清。
“那时候夜色正好,我远远瞧见你,你虽然什么都没说,我却能读出你向我求助的意思。”说完他轻笑一声,“但没想到那是你装的。”
沈砚没从他话里听出任何埋怨与愠怒,只听出些许怀念。他的手轻轻掠过干枯的枝叶,手指微微一碾,碎成粉末的枯叶便随风飘散。
他叹了句:“沈家怎么落寞成这样了。”
他坐在轮椅里抬眼望长廊,阳光恰好落在他眼睫上,把那层纤长的阴影投在眼下,像描了道浅金的线。他肤色本就白皙,被秋日的光一照,更显得通透,连指尖碾过枯叶时泛起的薄红,都像上好的胭脂落了点在玉上。
陆珵问:“要走吗?”
沈砚说:“走吧。”
陆珵推着他往小径走去。
明明早就说过他会来,却到现在都没动静,不知人都去了哪里。穿过长廊,路过这片冷清的花园,沈砚终于到了熟悉的厅堂。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在诡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里面的三个人同时抬起头。
完全不知道他们之前在说什么,这里的气氛格外古怪凝滞。
当沈砚悄然落入这片诡谲中,那几个还在对峙的男人立刻精准地发现了他,竖起的尖刺瞬间收回,冷厉的眉目间也笼上一层柔和,都惊喜地望着他。
瞧见他们这副样子,沈砚说:“只顾着吵架,都忘了我要过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身形明明比他们矮了许多,但看过去的目光、脸上的神态、说话的语气却丝毫不显弱势。随后面上露出一抹冷淡又嘲讽的笑,“而且你们竟然把我最喜欢的花园弄成那样。”
只是简单一句话,三个男人都慌了神。
看他们如今的样子,当真一个比一个憔悴,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争得有多头破血流,甚至把沈老爷子都架空了。沈老爷子大概觉得这三个人疯了,索性不管,拿着些资产退休养老去了,而这沈宅便在他们的争斗中一天天寥落,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三个几乎快争疯了的男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还没等他们说话,沈砚就说:“算了,反正我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拿走一些自己的东西。”他指挥陆珵推着他出去,从这边拐过去,就是他之前住的一楼房间。
先前特意为他改建的无障碍通道还能用,那栋位于花园尽头的房间,远远望去,竟还保留着当初的色彩与生机。
窗棂上有迎着朝阳盛开的鲜花,垂落的枝蔓带着新绿,还有蜂鸟蝴蝶在周围盘旋,和外面的寥落灰暗截然不同。
陆珵站在他身后,缓缓评价:“看得出来还是上心的。”
沈砚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吓唬他们。看看他们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他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天真又恶劣的笑。
脸上的天真与恶劣揉在一起,像偷了糖的孩子偏要扬起下巴。阳光穿过长廊照在他身上,把轮椅的影子拉得很长,衬得他半张脸在光里半张在暗里,明暗交错间,眼眸里的光色带着几分可爱的莹亮。
他拍了拍陆珵的手臂,“你回去吧。这三位没有我,看样子是打算争一辈子了。沈家三兄弟要和睦,还得看我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怎么要斗成这样,你说是不是?”
陆珵低下头,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沈砚想了想:“不知道。”
陆珵笑了,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面颊,又亲了亲他的脸:“注意身体。”
他这么说。
沈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哼笑一声:“知道啦。”仔细听,能听出他语气里几分撒娇的意味。
第311章 假少爷后续(五)
不知那三个人是不是在偷偷留意这边,陆珵刚走,就有人上前来轻轻扶住他的轮椅。沈砚故意让陆珵把自己放在这儿,就是要给他们机会——他坐在这里片刻,那些人定然按捺不住要过来,只是来的是谁,他并不清楚。
沈砚抬起头,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瞧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算算他经历过的那些世界,其实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早已分不清这对双胞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