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声音消失在拐角处。
郁燃转身,一回头,他的前后桌都一副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很忙的样子,掩耳盗铃地拿试卷挡着几颗脑袋凑到一起说小话。
“今天才十号吧,这都第几个了?”
“昨天操场上还有人给我塞纸条呢。我靠我以为我终于要迎来我的第一春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是不是让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带给小燃燃。”
“姐们儿!”
“兄弟!”
两人两眼泪汪汪,双手握了又握。
郁燃微微探身,在他们桌边敲了下:“我都听见了。”
“哈哈哈哈哈。”几人尬笑着,收起试卷,“这有啥不能听的呢,我们又不是在说你坏话,是不是?”
“诶,你们知道那个不……”转头,他们又说起了另外的八卦。
高三学习压力大,就连寒假也只放了春节那七天,然后又早早返校,谈遍校园八卦就是这几个人在高压中的解压方式。
郁燃前后桌的这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话痨,他坐在他们中间,就像是被一群嘎嘎叫的黄毛小鸭子包围了似的。
郁燃轻轻笑了下,将他们当成白噪音,继续学习。
“顾燃你说是吧?”他们偶尔也会没有“眼色”的,将郁燃拉入他们的交流中。
“我觉得还好吧。”郁燃笔下没停,搭着话。
一开始听到别人这样叫他,他很难不想到顾雁山,但后来适应了这个名字,这种情况就不怎么发生了。
这三个月,他和顾雁山没有任何联系,他也不知道顾雁山那边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天之后郁燃也再也没有询问过卢卡任何和顾雁山有关的事情。
他每天上学,放学,后来难得的假期会被同桌们约出去玩,新年七天几人小群里消息更是不断。
郁燃看得多,发得少。
然后他们得知他独自在家过年,纷纷相约从家里薅走两袋年货,跑他家来拜年,就差抱着郁燃的腿来表达对没有父母约束的羡慕之情。
新学期开学后,郁燃更是直接办理了住校手续。
这里没有顾雁山也没有什么马蒂诺家族,高中生活按部就班且枯燥,同学们最大的烦恼就是一百天后的高考,讨论的内容也只是吃喝玩乐。
就这样一个和京市相距甚远的城市,这样一个非常普通和所谓的豪门世家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生活环境,让郁燃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郁燃很喜欢这种平淡且普通的生活。
他的同桌们都是走读,晚自习结束便收起书包和他道别:“走了小燃燃,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豆腐脑吧,谢谢。”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同桌一巴掌拍他背上,挽着前桌的手腕,和前桌的同桌三人一起出了教室。
“顾燃,你们最后走记得锁门啊。”住校的学生也陆续离开教室,郁燃闻言下意识回头,单子鸣还趴在桌上睡觉。
“子鸣,”郁燃推推他肩膀,单子鸣睡眼惺忪地取下头顶的书,郁燃说,“放学了。”
“好。”单子鸣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将书装进包里,跟着站起来。
郁燃关上教室内的灯,锁好门一转头,片刻的功夫,单子鸣又抱胸靠在墙上垂着脑袋睡上了。
郁燃拍拍他:“子鸣。”
单子鸣睁开眼,郁燃说:“你困你就先回宿舍睡觉,不用每天都等我。”
“嗯,知道了。”
郁燃有点无奈,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天给单子鸣说,每次单子鸣都这样应,但也只是这样应而已。
如果说他和同桌几人是个小群体,那么这个小群体里除郁燃外唯二话少的人,就是单子鸣。
但他不是郁燃那种性格比较安静,而是懒,懒得说话懒得动,日常就是蓄电模式。
班上的住校生不算多,他算一个,郁燃住校后刚好成了他室友,本来就是前后桌,又是朋友,再加上室友,他就总是干什么都要等郁燃一块儿。
郁燃其实到现在也不是特别习惯,但对方也没做错什么,他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尽量去适应。
回寝室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这几天倒春寒,比深冬更冷,夜里更是寒气逼人,郁燃走着总是忍不住将手握拳,放到嘴边往里吹一口气暖一暖冰凉的掌心和指尖。
他加快脚步,却突然听到单子鸣问了一句:“要放我兜里吗?”
郁燃没反应过来:“什么?”
单子鸣说:“我看你好像很冷,要不要把手放到我兜里。”
郁燃愣了下,连忙道:“不用。”
单子鸣却没走了,他们身后的教学楼已经熄了灯,此刻操场上也没有什么人,所以单子鸣的话很轻易地就被风送进郁燃耳朵里:“没猜错的话,你喜欢男的吧?”
“那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吧?”单子鸣这样对郁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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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别墅大门敞开,顾雁山从里面走出来,里卡多紧随其后,他一身素黑的西装,胸口别着白花,井然一副刚参加完葬礼的模样。
“真的要怎么做吗?”他跟在顾雁山身后问,“老爹去世后,这已经是我们家族第三场葬礼了。”
阿坤为顾雁山送上外套,顾雁山一边穿大衣一边说:“那等你葬礼的时候,我一定会出席的。”
顾雁山没有参加过马蒂诺家的任何一场葬礼,但如果对象是里卡多,他可以给他这个面子。
里卡多哽住,半晌道:“毕竟阿黛尔姑妈小时候照顾过我。”
“照顾过你的姑妈可太多了。”顾雁山说,“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
他准备离开,里卡多沉默片刻追着他跑下楼梯,他扶着车门,躬身问已经坐进车内的顾雁山:“恩佐,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安德烈·科斯塔和阿黛尔积怨已久,如果阿黛尔死在他手上,你就有借口和科斯塔家族谈条件。”顾雁山升上车窗,“里卡多,惦记她是你姑妈的时候先想想她认不认你这个侄子。”
车驶出里卡多的宅邸,阿坤道:“里卡多和夫人很像。”
顾雁山没有反驳,他的母亲也是一样,在这种家族中总是惦记着那点虚无缥缈的亲情。
但不一样的是,里卡多一面嘴上不忍一面对拦路者痛下杀手,虚情假意的东西,倒活脱脱是马蒂诺家的种。
顾雁山表情淡漠,反正他答应的都已经做到了,至于掌权者这个位置里卡多能不能坐稳,又能坐多久他都不关心。
顾雁山拨通了叶时鸣的电话,让他尽快飞一趟意大利谈生意。
挂断电话后,顾雁山指间转着手机,搭在膝上的手屈指轻轻点着:“郁燃在学校里住得怎么样?”
阿坤想到自己刚收到的消息,小心地在后视镜里觑了他一眼。
顾雁山望着窗外,郁燃并不是一声不吭就去住校的,他在寒假期间告诉了卢卡他新学期的打算,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顾雁山这里。
顾雁山不允许,但郁燃没有听话。
他是在通知卢卡,而不是在征求顾雁山的同意,而再得到他住校消息的顾雁山也不算意外。
他知道郁燃本来就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听话,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小事,又安排了人到学校里保护他。
郁燃那边无所察觉,似乎一切都很平静,但他们这边可拦了不少人。
而且这么久的时间,他甚至没有收到郁燃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