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山本来也只是一时嫉妒破防而登堂入室,本来也没真将人逼得如何,他松开桎梏,再次倾身将郁燃罩在阴影中,衣襟轻碰,他握住了郁燃身后的门把手。
郁燃反手替他开了门,过道的灯应声而亮,一道斜长的光将两人劈开。
二者的脸半明半暗,顾雁山垂眸注视郁燃那双凌厉的眼睛,侧首吻到郁燃耳畔,厚颜无耻道:“我还会再来的,下次见sweetie。”
“砰——”
他被郁燃关在门外。
楼道安静非常,顾雁山望着紧闭的防盗门,沉默地站着。半晌,他抬起手,吮掉了拇指指腹上残留的血渍,而后将半张脸埋入掌心。
郁燃和顾雁山不同,他不是那种精致到连护手霜都要挑剔喜欢味道的性子。
以前同顾雁山在一起,他穿的用的都由顾雁山安排,两人同塌而眠,身上渐渐的也裹满了顾雁山味道,又因为个人体质的不同,同样沉香味在他身上反而清甜,像刚剥开的荔枝清爽水润。
但现在他自己生活,对洗涤用品没有偏好,自然也没有喷香水或者给衣物熏香的习惯,凑得极近才能闻到一点点他身上洗衣液残留的余味。
顾雁山掌心里,当然也什么属于郁燃的味道也没有留下。
顾雁山深深嗅着,却在回味郁燃皮肤下,从温热又跳动的血管里,透出来的甜。
好甜。
屋内,郁燃甩掉顾雁山后换鞋走进客厅。
他从茶几下拿出医疗包,清理着手上的伤口。
顾雁山咬得很深,特别是那点尖尖的虎牙,陷进肉里,留下几个尖锐的小洞。
碘伏擦洗时很疼,郁燃吃痛皱着眉,给自己贴上防水创可贴。
收好医疗箱,郁燃进了浴室。
镜子里人双唇被顾雁山啃得又红又肿,连眼眶都隐约有点泛红,也说不清是被他气的,还是因为那个攥夺呼吸的吻带来的生理反应。
郁燃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转身褪掉衣服。
花洒当头淋下,湿发沉甸甸坠在眼前,氤氲的雾气很快挤满浴室,也模糊了镜面里郁燃纤长白皙的身影。
郁燃单手撑着墙,创可贴上布满了细密的水珠,透明的水流顺着肩头从背脊滑下,滚过腰窝,在身体主人的哆嗦下,汇入地面,混着水流和小片浑浊的白堆积在下水口。
郁燃胸腔微微起伏着,他将狼藉的右手放到花洒下,骨节分明的掌心任由水柱撞击冲刷干净,他目无焦距,余光又不免注意到贴着创可贴的左手。
随即他因为身体敏锐的变化,再次下落目光。
郁燃的浴室干净又整洁,没有放置任何香薰或者香氛,但他却似乎总能在这片潮湿又安静的狭窄空间里,嗅到一点若有似无的香味。
甘凉,焦甜,香醇。
是顾雁山身上常年带着的沉香。
那让人心烦的味道,好似连创可贴都盖不住,不断从伤口里溢出,充盈了满室。
郁燃单手抹掉脸上的水,撑墙的右手蜷缩握拳。
片刻后,那只手略显烦躁地在湿滑的墙壁上狠狠捶了一拳。
这天晚上是除了郁燃刚离开顾雁山时不太适应后,久违的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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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燃兼职的酒馆在大学城附近,是个店面不算大,但很热门的清吧,晚上七点半开始营业。
调酒师加上店主姐弟俩也就三人,忙起来的时候店外的街边会临时搭上小桌,郁燃端着自己调好的酒,给客人们送过去。
偶尔闲下来,他也会站在一旁,和客人闲聊几句。
九十点的时候是店内的高峰期,大概到了十一点往后,店里就渐渐有了空余的位置。
郁燃拿着酒精喷壶和抹布,走到店外收拾桌子,刚坐下的客人大概是第一次来,看着酒水单犹犹豫豫,问他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郁燃询问了下她们的酒量和喜好,得知是来喝点漂亮酒拍照的,便推荐了几款酒精含量不高,但很有人气的特调。
正说着,熟悉的沉香味飘荡在鼻尖,郁燃转头,正巧看到顾雁山低头进到酒馆内。
等他进去时,顾雁山已经坐上了吧台。
距离上一次他登堂入室,已经过了一个礼拜,顾雁山西装革履,看着像是刚结束了一场宴会。他单脚踩着脚蹬脱下外套,手上解着袖口挽衣袖,腕间的表盘在酒馆昏暗的光线里泛着莹润的光泽。
一看便是有家底的客人,店主给他上了杯清水和小食,趴在吧台问他:“喝点什么?”
顾雁山看着酒单,目光随着进到吧台的郁燃移动,笑道:“一杯干马天尼。”
“可以指定调酒师吗?”他又问。
在这种小酒馆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指定调酒师的规则,但有时候客人喜欢让熟悉的调酒师给自己调酒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郁燃经常遇到类似的事。
店主见怪不怪,给郁燃让出位置。
郁燃没说什么,很快将一杯干马推至顾雁山面前。
他从调酒到送酒都和顾雁山没有任何交流,擦拭完台上的水渍开始调试下一杯。
顾雁山捏着高脚杯,小口喝着,目送郁燃走出吧台。
给别人送酒时,脸上倒是带着点笑。
面对自己时,吝啬地连唇角都舍不得抬一下。
顾雁山指尖轻抬,一下下轻点着。
旁边店主送给他一杯shot,笑道:“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他可是铜墙铁壁。”
店主说完便转身去干自己的事,话里的信息含量却不小。
这两年,像他这样特地为郁燃而来,想要撩拨他的,大概已经让人数不过来了。
虽然这对店主来说,是件好事。
顾雁山笑着,但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落在郁燃身上,后者莫名有些后颈发凉。
等他回到吧台,顾雁山推回空杯,道:“再来一杯。”
郁燃便又给他调了一杯。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吧台也不忙,店主姐弟俩都出去和人聊天去了,郁燃没办法,只能守着。
以往没事干的时候郁燃就会和吧台的客人聊天,但此刻他没有任何和顾雁山聊天的欲望,转身收拾着吧台后面的酒柜。
顾雁山看着他的背影。
很长一段时间顾雁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郁燃非要离开他,他所谓的自由也好未来也好,有什么是他给不了的?
直到刚才,他看到酒馆外和人聊天的郁燃,不像在会所里工作那样,郁燃即没有穿小马甲也没有打领结,他穿着日常的卫衣和牛仔裤,腰上系着印有酒馆logo的围裙,脸上没有任何防备警惕和算计,就是单纯在笑。
笑得不算深,但就是那么一个普通又毫无防备的笑容,让顾雁山看了许久。
就像蝴蝶落在花朵上,轻巧的,自由的。
顾雁山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郁燃一定要离开他了。
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放开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要说顾雁山为什么离不开郁燃,就很难说清楚了。就像你遇到碰瓷的野猫,喂几次就觉得自己有了抚养的义务,带回家悉心照料,看它撒娇卖萌,从不会想有一天它会离开。
而它如果不慎跑丢,你甚至会急得团团转,为找回它的人提供高额报酬。
你能说清楚你到底是那一天离不开你家小猫的吗?
你说不清楚,顾雁山也说不清楚,只想着把他抓回来后狠狠教育,让他再也不许乱跑。
毕竟野猫这种生物,能依偎在你膝头,便也能蜷缩在别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