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至少有三天没有睡觉了,或者更久。而且血糖和血压都很低,营养不良,应该有段时间没吃东西了。”
叶时鸣咋舌,几天不吃东西不睡觉还来骑马?
怎么想的?
他看向顾雁山,倾身拿过他面前的文件,里面是郁燃的资料。
作为凌家养子,他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实在可疑。
“你觉得呢?”他问,“又是凌家。”
叶时鸣之前还夸过凌谦,不至于这么快就打脸了吧?
总想着往顾雁山床上送人,这些家伙除了□□那点事儿,难道脑子里就装不了点别的?
不应该啊,那凌谦看着也不像是没脑子的人。
顾雁山没什么反应:“我哪知道。”
叶时鸣:“……跟我就没必要装深沉了吧大哥。”
顾雁山问阿坤:“人怎么样?”
“还没醒,俱乐部这边设备不是很完善,医生说他身体虚弱,建议最好送到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再住院观察两天。”
顾雁山起身,走进卧室。
两米多宽的床,少年只占了窄窄一点。
他静静躺着,蓬松的蚕丝被盖在身上也没有任何呼吸带动的起伏,给人就连这床被子也会将他压坏的错觉。
顾雁山垂眸,视线落在郁燃脸上。
下巴尖尖的,脸颊没有什么肉,唇上仍旧没有颜色,倒是眼下的乌青因为那张苍白的脸而显得扎眼。
他长了一张孩子气的短脸,这让他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更显小一些,但他却有着一双极其倔强,和年龄不符的眼睛。
站着时,冷冷清清一个,打眼瞧你就莫名带上了不死不休的犟气。
搭在床侧输液的手腕细得跟树枝似的,却能紧紧拽着缰绳不坠马。
顾雁山目光一顿,原本安静置于一侧的手突然打起了颤,反复攥紧又松开,导致手背上的输液管回流,细细的管子很快爬上一节触目惊心的红色。
血珠从针孔渗出,顺着瘦削的手背滴在真丝床单上。
阿坤转身去叫医生,顾雁山盯着不知道梦见什么睡得很不安的郁燃看了半天,俯身轻拨了下他额头被汗湿的发。
额发太长挡住了,顾雁山差点没发现他眼皮上居然别出心裁地长了两枚小痣。
在那张雪白的脸上,倒是别样的颜色。
雪地里的梅花似的。
床上的人薄唇轻启,他微微侧耳,只听见几声微弱的:“三千五百……”
三千五百七十九。
郁燃失去光明和自由的第十年。
他仍然在那一方小小的地下室里,不甘地握着他那把几乎被磨平的银叉,执拗地在墙壁上刻下愤恨和不甘的一笔。
为什么?
他不是重生了吗?
他为什么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他仍然坐在轮椅上!
三千五百八十天。
郁燃唰的一下睁开眼,猛然坐起,胸口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着。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半天才找回视线,入目一片刺眼的白。
生理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他直直看着床边的人,视线半晌才聚焦。
年轻的护士正在给他换空掉的输液瓶,被他突然惊醒吓了一跳,愣了好几秒才继续手上的动作:“醒了?你太久没吃东西,严重的营养不良,这两天一定要好好吃饭,吃清淡点。”
他眼眶因为流泪而发红,双眼还带着尚未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恐惧。
郁燃环顾四周,不顾阻拦,扯掉手背的针头就要下床。
他连鞋也没顾得上穿,赤着脚拉开病房门便跑了出去,私人医院住院部的走廊安静又冷清。
地板一路从脚心凉到脊骨。
郁燃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被追出来的护士气喘吁吁地拽住。
看着护士有些不快又担心的脸,郁燃喉咙微涩,哑声道:“抱歉。”
他跟着护士回了病房,乖乖坐在床上,让他重新给自己扎了针。
护士离开后,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单人病房,除了郁燃没有其他人。
他安安静静靠在床头,抬眸盯着输液管里滴答滴答规律往下的液体,然后缓缓地拨快了输液的速度。
他感受到血管有些刺痛和发胀,也有些恶心想吐。
但郁燃并没有将输液管的速度降下来。
他侧身躺下,感受着身体因为过快的输液速度而产生的不适,抬起手臂,盖住了眼睛。
郁燃躺了很久,垂在脸侧的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张硬卡片。
他抬起手,被手臂压了很久的眼睛布满血丝,直直盯着指尖的烫金名片。
上面甚至不是顾雁山的名字。
阿坤。
顾雁山的贴身助理加保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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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被郁燃拿走五千块,云瑞华心疼得几天都没睡着觉。
特别是郁燃连着几天不回家,她更着急了,但不是关心郁燃本人如何,而是害怕郁燃把钱给她花光了。
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转得陈宏眼晕:“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影响我看电视。”
“看看看,钱都没了,你怎么还坐得住的!”云瑞华一听就来气,啪的一下就把电视关了。
陈宏拍拍手,桌上一堆花生壳,他不怎么在意:“凌家那边一个月打两万呢,他拿五千就拿呗。”
“凌家一个月就只给两万,五千那可是四分之一!他拿一分,咱鹏鹏就少一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穿哪样不花钱!”云瑞华越说越来气,“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上进的男人,钱都被别人拿走了你一点都不着急,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老婆孩子!”
陈宏一听也怒了:“我说你这种娘们儿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只要凌叶在咱们家,每个月都有钱拿!你怎么就非盯着这五千不放!再说了,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没藏好!要不是老子,你现在还在给别人洗盘子!”
云家两口子都没什么学历和手艺,没遇到凌家之前,双方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两个人凑吧凑吧一个月能有个四五千都不错了。
什么都不用干,躺在家里就能拿两万的活,属于是想都不敢想的天上掉馅饼。
自从郁燃到他们家之后,两口子都不出去工作了,这小半年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
陈宏就见不得云瑞华短视的模样,五千块他虽然也肉痛了一阵,但和后面每个月的持续进账比,这五千又算什么!
云瑞华被他说得又委屈又生气,她为了谁她难道是为了她自己吗!
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但她实在又找不到话来反驳陈宏,只能独自坐在一旁生闷气:“我不管,反正这钱必须想办法要回来。”
陈宏懒得理她,留下一桌没收拾的垃圾和空的啤酒瓶出门打牌去了。
云瑞华一肚子气没地撒,愤愤将桌子收拾干净:“家里的事一点也指望不上你,我是你陈家的保姆吗!”
她正擦着桌子,陈鹏蹭蹭蹭跑上来,隔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哭喊:“妈!妈!”
一张肉饼脸哭得通红,扯着云瑞华的衣摆嚎:“我的鞋呜呜呜妈我的鞋我的新衣服呜哇哇!”
等他抽抽搭搭把话说清楚,云瑞华丢下抹布带着陈鹏气冲冲下了楼。
走出院子一看,果然见小卖部的范雯穿着她给陈鹏买的新衣服和新鞋,正在和邻居显摆。
云瑞华脸都绿了!
“八百块的鞋穿着就是不一样,这鞋底软得跟踩棉花一样。”
“这衣服摸起来手感很好哈?人那个什么,明星同款。”
在这方筒子楼里,谁家有点稀奇事能传得人尽皆知。
平时一双几十块的鞋能补了又补,谁舍得花两三千去买衣服鞋,一群人围在一起对范雯的新衣服和鞋看了又看,夸了又夸。
问她是不是发财了。
范雯笑着摆摆手:“哎呀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该对自己好一点。穿了这些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穿的那些,哪能叫衣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