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山抬眼看了眼中央后视镜,郁燃脸色隐约发白,他飞快地收回眼,问郁燃:“害怕吗?”
郁燃没说话。
“前面右转出去之后一直直走,五公里内就能出市区。”顾雁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他手里一打方向盘,急速旋转的车轮碾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右转过路口,嘎吱一声停下,郁燃的肩膀狠狠撞上椅背。
耳边咔哒两声,顾雁山已经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
郁燃盯着他,顾雁山说:“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不要下车,直接往前走。”
也不等郁燃回应,车门砰的一声摔上。
郁燃没有怎么迟疑,直接钻到驾驶座上,他扣上安全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越野同路边形单影只的顾雁山拉开距离。
两侧房屋飞快地往后倒退,郁燃克制着想要扫向后视镜的冲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既然已经通知了阿坤,那么顾雁山的人马上就会到,他不是会放任自己处于危险中的人,他此刻既然有胆量下车,那必然是他衡量过情况,认为自己完全能够应对。
而且,这些人的目的真的是要杀掉他吗?
不可能的。
嘎吱——
郁燃撞在方向盘上,又跌回去。
他已经开出去很远,周围寂静无声,路灯暗淡。
郁燃胸口起伏着,突然一拳捶在方向盘上,一声急促车鸣在夜里十分刺耳。
“卑鄙的混蛋。”
郁燃骂了一声,调转车头。
前后也不过几分钟,局面已经被顾雁山的人控制住。
郁燃一眼就看到了领头的顾雁山。
他没有下车,但顾雁山依旧注意到了他这辆车,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将擦拭双手的手帕丢给阿坤,走过来,问郁燃:“怎么没走?”
确实是郁燃多虑了,顾雁山哪有应付不了的事,就连他手背唯一的擦伤,也是向别人挥拳时留下的。
郁燃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他闭着嘴不吱声,顾雁山眼神倒是带着满足和愉悦,他拉开车门,让郁燃下车,询问他:“你现在回去可能会不安全,我再另外给你安排个地方住?”
郁燃不回应,就仿佛只要他不吭声,输的就不是他一样。
“我会做到的,sweetie,相信我好吗?”顾雁山握住他的手,吻了下他的指尖。
“先生小心!”
“顾雁山,你去死吧!”
慌乱也就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叫着顾雁山去死的人挥着一把匕首,目标却是旁边的郁燃。
匕首高高举起,狠狠捅下。
郁燃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身上甚至连血都没有,他被顾雁山按在怀里,在鼻腔馥郁的沉香味里,听到了锋利刀刃刺进肉里那清脆又熟悉的声音。
-
郁燃又回到了熟悉的顾宅,这里和他离开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睁开眼睛,顾雁山靠坐在床头,病服衣领下,能看见缠绕在肩背处的绷带。
他手上削着苹果,果皮长长一条没有断。
见郁燃醒了,切下小块果肉,用没受伤的那边手递给他。
郁燃接过,咬了一口,对顾雁山道:“我明天要走了。”
“回非洲?”
郁燃点头:“我只跟老师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顾雁山将苹果一块块切好,连着盘子一起放在旁边的小车上,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没有看郁燃,却道:“你知道我上一次害怕是什么时候吗?”
郁燃看他,顾雁山轻轻笑了笑:“十五岁那年母亲为了保护我,死在我怀里,那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害怕。”
郁燃没有说话。
“那天看见那把匕首挥向你时,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恐惧。”顾雁山转头看向他,“这些天我一边庆幸这个伤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又不免有些后怕。”
顾雁山的身边总是伴随着危险,上一次在俄罗斯他笃定自己能够保护郁燃,而这一次却让他意识到,他的存在对于郁燃来说本来就是一种危险。
“我意识到相比于你离开我,因为我而让你和死神擦肩,才让我更痛苦。”顾雁山吻他指尖,说,“我不会再勉强你了。”
顾雁山没有直说,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终于在认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失去之后,学会了放手。
他说他不会再勉强郁燃,那么就算郁燃这次走了不再回来,他也不会再纠缠。
这对郁燃来说,是最好的。
郁燃听完没说什么,他只问顾雁山:“你是真心的吗?”
顾雁山:“当然,这些天我都在考虑这件事。”
“那好,那我问你。”郁燃问道,“你觉得我现在能去哪里?”
顾雁山沉默了。
果盘里切好的苹果因为氧化隐约泛黄,郁燃拿起水果刀,再次削起苹果。
“如果这些话是你十五岁的时候说,我或许会相信,那个时候的你确实缺乏保护的能力。”果皮从郁燃指间坠下,断了,“但现在你说你因为担心自己保护不了我,从而打算放手,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如果你身边真的那么危险,那还有比你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郁燃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他擦拭刀身上的果渍。
“如果不是你有意为之,那些人真的能知道你在哪里吗?你身边那些保镖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跟着你这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要说他们连这点风险嗅觉都没有,谁信。连这么一个人他们都拦不住,你顾雁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郁燃上床,跨坐在顾雁山身上,一手抓着他衣领,一手将水果刀横在他脖颈前:“我不是傻子顾雁山,我知道你在算计我。”
顾雁山扶着他的腰,仰头望着郁燃的眼睛。
郁燃额发垂落,他问:“我刚才的话里,有让你满意的答案吗?”
顾雁山眼里浮现出笑意:“当然。”
从那天郁燃回头开始,赢的就是顾雁山,今天的以退为进,郁燃又满足他,给到了他一直想要的答案。
他摸郁燃的脸,将他垂落的发拢到脑后,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和那双琥珀一样漂亮剔透的眼睛。
“你的每一个反应,都让我很满意。”顾雁山和郁燃额头贴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笑着,“就算你现在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
水果刀的刀身和刀柄分别沾染上二者的温度。
郁燃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既没有收手也没说话。
顾雁山脖子上刀刃压住的地方隐隐显出一点点的红痕。
许久,郁燃才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吸引力,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顾雁山脸上笑意更深:“那你要什么?”
“顾氏。”
郁燃说:“我要顾氏,我要你的权力,你的人脉,包括你,都为我服务。”
“这就够了吗?”顾雁山笑出了声,“当然没有问题。我连人都是你的,这些当然也是你的。sweetie,你可以支配我的一切。命也可以。”
两人直直地望着对方,顾雁山问:“还有别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吻你了。”
郁燃的目光从顾雁山唇上一晃而过,后者的手滑到他脑后,郁燃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
两人深吻着,水果刀依然横在顾雁山脖子上。
“镯子里的定位器……”郁燃偏头,顾雁山追上来堵住他的唇,含糊道,“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