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入局, 以己为饵, 他要的, 就是顾雁山那句“有点意思”。
他要顾雁山觉得有趣。
包括后续的质问,顾雁山难道真的在意凌氏所带来的那点损失吗?
不会的,他不在意。
郁燃从容又笃定, 他几乎已经确认,顾雁山不会拒绝他。
薄唇轻启,郁燃道:“蜉蝣撼树,不有趣吗?”
小小蜉蝣,何其脆弱,生命又何其短暂。
蜉蝣撼树,这般不自量力,怎么会不有趣?
顾雁山:“阿坤会替你安排股票经理。”
郁燃:“谢谢顾董。”
顾雁山轻摆了两下手,示意他没别的就可以走了。
郁燃并未多留。
他刚离开,叶时鸣就从隔壁房间的阳台探出头来:“你真相信他说的那个梦?”
顾雁山:“谁叫你偷听的?”
叶时鸣绕过来,在顾雁山对面坐下,摸着下巴道:“他真要梦到十年后的事还都一一验证了,还不如让他说说未来十年的国际局势和经济情况呢。”
顾雁山漫不经心地拆着茄标,扫他一眼:“这点远见都没有,我看你这个CEO也别当了。”
叶时鸣双眼一亮:“你说真的?”
“可惜你知道顾氏太多秘密,为了以防万一……”顾雁山剪下茄帽。
叶时鸣立刻:“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离开顾氏,我八十岁都要给你打工!”
顾雁山冷笑了下。
叶时鸣翘着二郎腿面向海面,双手相扣于脑后,话里倒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还说我呢,顾董,您这不也上钩了。”
顾雁山吸了口雪茄,微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突然,叶时鸣道:“这海上,怎么会有蝴蝶?”
他闻言转眸,当真见一只蝴蝶扇着翅膀越过栏杆,停在插在花瓶里的蕙兰上。
“可能是哪盆花上带着的幼虫孵化出来的。”叶时鸣自问自答。
顾雁山看着,伸手拿起水晶杯轻轻一罩。
蝴蝶被罩在水晶杯内,倒扣在桌上。
它扑腾着翅膀,在杯中飞来飞去,却处处碰壁。
叶时鸣:“人蝴蝶没惹你吧?”
顾雁山两指托腮,表情闲适地注视着杯中蝴蝶。
狭小的空间和有限的空气,蝴蝶振翅的频率越发缓慢,它躺在桌面上,已至濒死边缘,却仍然挣扎着扇动那双绘着图案的美丽翅膀。
周围散落着些许鳞粉。
“这种美丽又脆弱的东西,看他挣扎求生,难道不有趣?”
说着,他轻掀杯身,装死的蝴蝶寻着机会,立刻飞身而出,很快消失在二人眼前。
叶时鸣无语:“你这个疯子。”
-
下午,巨轮在另一个城市的码头靠岸,作为工作人员,郁燃是最后一批离船的人。
昊麟收拾好行李来敲他的门,郁燃的室友已经离开,他正在往背包里装衣服。
看到昊麟,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有事。
经过昨晚之后,昊麟自认同郁燃的关系亲近了许多,问他下了船之后要不要到附近玩玩。
鹏城同港城相连,同样是个海洋城市,这类南方临海城市同京市的氛围大不相同,好不容易来一趟,昊麟邀请郁燃和他同行。
“我们晚上就去吃网上推荐的这家粤菜怎么样?”
“抱歉,”郁燃拉好背包,对他道,“我晚上有约了。”
郁燃并没有因为他昨晚的帮忙而对他有所亲近。
不是很冷漠,但生疏又礼貌的态度,和之前别无二致。
昊麟愣了下,他突然意识到不管是他帮自己获得了上船的推荐名额,还是自己昨晚帮他拖延了邹瑜十分钟。
他既不需要他的感谢,也没有任何要同他深交的意思。
这一刻他才明白,郁燃昨天在甲板上那句不是为了他,不是在客套。
昊麟有听到关于邹瑜和谢彭的消息,一个被邹家绝了亲,一个被会所和侍酒师协会彻底拉入了黑名单,在这一行再也干不下去。
他不仅能在被算计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还给了两位罪魁祸首致命一击,他简直就像是在等着对方上钩一样。
这样的郁燃,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样啊,”昊麟突然也释怀了,他笑着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回头上班见。”
郁燃点头:“回头见。”
昊麟离开后郁燃又清点了一遍有无遗漏,他并没有带多少东西,确认无误后也离开了船舱。
郁燃并没有和谁约好,但他知道,会有人等他。
他一路走至甲板,站在船上往下轻轻一扫,果然看见了等在岸边的凌谦。
或许是临海的原因,鹏城的风更大,空气也更潮湿。
灼热的烈日落在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潮腻感。
凌谦怕热,单穿着白衬衫,也已经把袖子撸到了臂弯上,正皱着眉拉扯着颈间的领带。
他看到郁燃,在下同他招手示意。
郁燃却突然回头。
凌谦顺势望去,船头总统套房的私人甲板上,站着一个人,撑着栏杆低头同郁燃对视。
不是顾雁山又是谁。
凌谦表情一变,郁燃已经转过头,下了船。
他走到凌谦身边:“大哥。”
凌谦已经整理好了表情,面上看不出一点不愉快,他伸手去接郁燃的包:“晚上想吃什么,大哥带你去。”
“不用,我自己来。”郁燃背着包,“大哥今天不忙吗?”
两人走向停车场,郁燃拉开副驾车门,凌谦坐进驾驶座。
“不忙,一晚上都可以陪你。”
他见郁燃拉过安全带,几乎下意识伸手,帮他扣上。
郁燃在他靠近时往后拉开距离,冷眼看着凌谦扮演为弟弟事事亲力亲为的好哥哥。
咔哒。
安全带插入插销,凌谦抬眼,郁燃笑了:“大哥老拿我当小孩子。”
凌谦摸了摸他的脑袋:“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凌谦靠回椅背,点燃了车,却迟迟没有启动。
他似在衡量什么,大概是在想有没有必要再向郁燃确认和顾雁山的关系。
但昨晚亲眼所见顾雁山将郁燃抱回房间里,还有叶时鸣那句话——“顾雁山领地意识强”。
他的私人地盘,除了他信任的人一概进不得。
那郁燃呢?
无论如何也不让他把人带走,两人是否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郁燃脸上,顺着脸颊细腻的皮肤往下,缠上那根纤细的脖颈,以及被衣领藏住的锁骨……
“大哥?”郁燃突然转头看他,凌谦收回眼,“明天先跟我回趟家,回去看看妈。”
郁燃乖巧点头:“好。”
“有点累,我先睡一觉。”郁燃闭上眼,“到了大哥叫我。”
凌谦很快将车开到酒店,郁燃适时醒来,跟着他上了楼。
凌谦开的套房,进屋后郁燃选了间房间,以天热洗澡为由,拒绝了同他共处一室。
打开淋浴,郁燃开始思考凌谦的下一步。
按时间算,萧亦清的眼疾应该越发严重了,关于失明的相关诊断大概快,也或许已经出来了。
但出于对顾雁山的顾忌,凌家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对郁燃下手。
即使回到凌家,郁燃也是绝对安全的。